民間信仰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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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四月八日星期五
直升機預定降落前五分鐘,護士妮坎德將約納森醫師喚醒。這時剛好就快凌晨一點半。
「什麼事?」他困惑地問。
「救援直升機就快到了。兩名傷患,一名男性和一名較年輕的女性,女性受槍傷。」
「好吧。」約納森無力地說。

雖然只睡了半小時,卻覺得不太清醒。他在約特堡索格恩斯卡醫院急診室值夜班,真是令人精疲力竭的一晚。打從傍晚六點開始值班,就有四人因為在連多姆外圍開車對撞被送到醫院來,其中一人到院前便宣告死亡。此外,他為林蔭大道某餐廳的一名女侍治療意外燙傷的雙腿,並救了一個四歲男童的命,男童因為吞下玩具車輪,到達醫院時已呈現呼吸衰竭。他還替一個騎單車摔進水溝的女孩處理傷口;單車道盡頭那條水溝是道路維修單位決定開挖的,示警的柵欄卻倒在洞裡。女孩臉上縫了十四針,還得換兩顆新門牙。最後還有一個太熱中工作的木匠,不知怎地竟削下自己一大塊拇指,也是約納森幫忙縫合。

到了十二點半,不斷湧入急診室的人潮終於緩和下來。他繞了一圈,巡視病患的情況後,才回到員工寢室想休息一下。他得值班到早上六點,即使沒有人掛急診,也幾乎無暇睡覺。但今天他幾乎是一熄燈便入睡。

妮坎德護士遞給他一杯茶。關於即將送達的病患,她並未接獲任何細節。
約納森看見外頭海面上有閃電。他知道直升機即將抵達。忽然間一陣傾盆大雨打在窗上,暴風雨已悄悄侵襲約特堡。

他聽見直升機的聲音,看著它在間歇性強風中斜斜地飛向停機坪準備降落。有一度他緊張地屏氣凝神,因為駕駛似乎快失去控制。接著直升機從他的視野消失,只聽見降落前引擎速度減慢的聲音。他很快喝了口茶,然後放下杯子。

約納森趕到緊急入院區與他們會合。另一名值班醫師卡塔琳娜.霍姆負責照顧先被推進來的患者──一名頭纏繃帶的年老男子,顯然臉上受了重創。另一名受槍傷的女子留給約納森照護。他迅速地作了目視檢驗:傷者看來像是青少女,全身髒兮兮、血淋淋,受傷十分嚴重。他掀起救援人員裹在她身上的毛毯,發現臀部和肩膀的傷口用絕緣膠帶綁著,心想此舉相當聰明,膠帶能阻隔細菌侵入還能止血。有一顆子彈由她的臀部外側射入,直接穿透肌肉組織。接著他輕輕抬起女孩的肩膀,確認子彈穿入背部的傷口位置。沒有射出的傷口,代表子彈還在她肩膀裡面。只希望沒有射穿肺部,而由於女子口中沒有血,因此他認定八成沒有傷到肺。

「照X光。」他對一旁的護士說,而且只說這句就夠了。
隨後他剪開急救人員纏在她頭部的繃帶,一看見另一個穿入傷口,不由得驚呆了。女子頭部中彈,而且也沒有射出的傷口。

約納森醫師呆愣片刻,低頭望著女孩,內心感到沮喪。他常常形容自己的工作就像守門員。每天都有人來到他的工作地點,雖然各有各的狀況,目的卻都相同:為了求助。也許是在諾斯坦購物中心突然心臟病發的老婦人,也許是左肺被螺絲起子刺穿的十四歲男孩,也許是吸毒後連續跳舞十八個鐘頭,最後倒地跌得鼻青臉腫的少女。他們有些是在工作場所意外受傷,有些是慘遭家暴;有些是在瓦薩廣場被狗攻擊的小孩,也有些是手工靈巧的男人,本來只想拿電鋸鋸幾塊木板,卻莫名其妙地割到手腕骨。

因此約納森醫師便是守在病患與殯葬業者之間的守門員。他的任務是決定該怎麼做,假如決定錯誤,病患可能會死,也可能清醒後一輩子殘廢。不過他作的決定多半都是正確的,因為絕大多數傷患都有一個顯而易見又明確的問題。肺部被刺傷或車禍撞傷都是特殊、清晰可辨、可以處理的問題。傷者能否存活得視傷勢與約納森醫師的技術而定。

但他最痛恨兩種傷。一是嚴重燒傷,因為無論採取何種措施,傷者幾乎都逃不了終生痛苦的結果。另一種則是腦部創傷。
躺在輪床上這個女孩,無論臀部有一塊鉛或肩膀有一塊鉛都能活命,但鉛塊卡在腦部卻是完全不同層級的創傷。他正想得入神,忽然聽到護士妮坎德好像說了什麼。

「抱歉,我剛剛沒注意聽。」
「是她。」
「什麼意思?」
「是莉絲.莎蘭德,因為斯德哥爾摩的三屍命案,過去幾個星期一直被警方追捕的女孩。」
約納森又看了看傷患失去意識的臉,頓時發現妮坎德說得沒錯。這幾星期以來,全瑞典的人──包括他在內──都在每個報攤外的新聞看板上看過她的護照相片。如今兇手本身遭到槍殺,也算是一種浪漫的正義吧。

但這不是他關心的重點。他的職責是救活病患,不管她是三屍命案兇手,或諾貝爾獎得主,又或兩者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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