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門︱吉布提
「神的旨意」

告別歐亞大陸後，正式跨海到非洲大陸的時刻來臨了。我在阿拉伯半島的小港口尋找可搭乘的貨船或其他船隻，同時在腦海裡描繪著橫渡紅海到對岸小國吉布提的美夢。計畫究竟可不可行尚是未知數，不過總是有那麼一絲希望在。

「運載動物及洋蔥的小船平均一週會往返兩次，只要船長點頭答應，就可以和動物一塊兒搭船。行情價是二十美元。不過若是女性，運氣好的話，也許親船長一下就可以免費搭乘。」

免費？我的腦袋開始打起了如意算盤，終於到了美色派上用場的時候了！我的化妝品、裝飾品還有拋棄式隱形眼鏡，應該都還壓在大型登山背包的底部，在那邊沉睡著吧？我手緊握著口紅，叉腿站在鏡子前，就像廟裡的金剛力士天王像註1一般。儘管如此，在我面前還有其他的橫阻需要克服。此時，一名韓國男子突然出現在我眼前，自顧自地對我說：

「我不能讓妳一個人去！那些貨船上的船員全都是些齷齪危險的男人，女人千萬不能一個人搭船！我和妳一道同行吧。」
我拒絕了他的提議。除了我已經下定決心要在船長的臉頰親一下以換取免費搭乘的好處外，命運本來就註定我該憑自己的力量找到船隻，單獨朝非洲大陸進軍才對。可是男子並沒有退讓的意思：

「就我曾經聽到的消息，已經有兩名觀光客在船上被強暴了！而且他們都是男人！」
「男人？」
「對啊。」

韓國男子所說的話就邏輯上來說不無模糊地帶，不過倒是給我重新思考的餘地。的確，我也曾經聽說過一則消息，好像是關於一名女子因為按照回教戒律不准單獨搭乘船隻，而被禁足在阿瑪哈［Almaha］蕭條的港邊街道等待有男性乘客作伴，而這一等就是十天。現實世界總是殘酷的，我終於放棄我的美人計，決定遵從伊斯蘭社會的常規，選擇最有效的戰略，那就是成為韓國男子的老婆！這是自從我在伊朗和前夫離婚以來再度恢復已婚的身分。

老公和我抵達阿瑪哈後找到了負責辦理出境手續的小屋。在這個煞風景的港口到處是化為一堆鏽鐵的卡車和斷垣殘壁的廢墟，加上紅海沿岸特有高溫多濕的慵懶氣息，風中的沙石與垃圾遮蔽了周圍的景色，成一片灰濛濛的狀態。出入境管理局的建築物特有一種老舊廢棄屋的風味，大使和底下的部屬全都聚集在其中一間小房間裡，只見他們全都躺臥在地蓆上，一臉無所事事的倦怠。於是我們開口問大使：

「我們想去吉布提，今天晚上會有船出海嗎？」

大使中氣十足地回答：
「沒問題！想什麼時候出發就什麼時候出發。」
看來事情的進展十分順利，非洲已經近在咫尺了。我的心噗通噗通地狂跳，火速將自己的護照拿出來。

「唉呀，你們別急，人都到這兒了，一切就慢慢來。」
大使仍舊躺在地上，殷勤地鼓勵我們享用低卡百事可樂和卡特註2，並要我們留下來。卡特指的是一種綠色帶苦味的葉子，印象中似乎是有醒腦的作用，大家都知道在葉門出生的男人幾乎每個人都會嚼這種東西。我不是很喜歡它的味道，可是拒絕的話又會讓場面很尷尬，於是只好勉強咀嚼著苦澀的雜草，臉上則自始至終掛著微笑。後來大使詢問我和丈夫：

「你們是從哪裡來的？」
「韓國和日本。」
「你們的職業是..？」
「我現在還是學生。」我的丈夫說。實際上卻是謊話。

「我是上班族。」同樣是撒謊。
「你們是什麼時候來葉門的？」
想當然耳，我和丈夫入境的日期不是同一天。
「我最近才丟下太太自己一個人去了一趟葛摩［非洲小國］，所以我們兩個入境的日期不一樣。」
「你去葛摩做什麼？」
「臨時出差。」

我的老公緊急拋下學生的身分改口成了一名商人，不過大使似乎沒有注意到，只忙著佩服他：
「喔？做生意？那很了不起啊！這次旅行結束後會回到韓國還是日本？」
「我們會去北京，因為我的分公司在北京。」
雙方的對話聽起來簡直牛頭不對馬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