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現在，既然學會如何振翅高飛，我應該飛往何處的浩瀚夜空？我的翅膀並非潔白的羽翼，而是綠色的絲綢，在風中微顫、彎曲，畫出弧線，接著直線，最後成為專屬於我的輪廓。不管是身後的黑夜，抑或是前方的繁星，都無法消減我前進的勇氣。

我笑了，笑自己怎麼傻到想像出這些。人怎麼會飛呢？不過，在「社會國」之前的時代倒是有這種神話。我曾看過一幅畫：白翼、藍天、頭上頂著一道金色光環、眼中露出驚訝；彷彿祂們不敢相信自己的舉動被藝術家捕捉到畫布上，不敢相信自己的腳並沒有接觸地面。

我知道那些只是虛幻的故事。但是，只有今晚，我幾乎忘了這一點。飛空列車如此平穩畫過夜空，我的心如此急促悸動，讓我感覺自己似乎隨時都會乘風飛去。

「妳在傻笑什麼啊？」薩德看我撫平身上這襲綠色絲綢禮服的皺褶，好奇的問。

「每件事都讓我開心。」我誠實回答。我等待這一刻已經許久──我的「配對宴會」。到時候，我將第一次看到自己的「配偶」到底是什麼樣的男孩、知道他叫什麼名字。

我等不及了。雖然飛空列車以超高速前進，我還是覺得不夠快。列車寂靜的奔馳，發出的聲響襯托出我們兩家人的低聲交談，還有我急促的心跳聲。

薩德大概也聽到我胸口傳來的悸動，因為他問：「怎麼？妳很緊張？」他的哥哥就坐在他旁邊，開始跟我媽媽描述他自己配對宴會的經過。不久，薩德和我也將初次體驗屬於我們的配對宴會。

「才沒有。」我說。但薩德是我最好的朋友，他太瞭解我。

「妳這個騙子，」他取笑，「妳明明很緊張。」

「難道你不緊張？」

「當然，我可準備好了。」他的語氣毫無猶豫，我相信他沒說謊。薩德一向清楚知道自己想要什麼。

「就算妳覺得緊張，那也很正常，卡希雅。」他的語氣變得溫柔。「在參加配對宴會的時候，有百分之九十三的人會感到緊張。」

「你該不會把所有的官方資料都記在腦子裡了吧？」

「差不多。」薩德露齒而笑，攤手彷彿表示──不然呢？

這個手勢不禁讓我哈哈大笑。更何況，我也把所有的資料背得滾瓜爛熟。這並不難辦到，因為我不知道把那些攸關自己一生的東西重複看過多少次。「看來，你是少數分子，」我說：「屬於完全不覺得緊張的百分之七。」

「那當然。」他同意。

「你怎麼知道我很緊張？」

「因為妳一直打開又蓋上那個東西。」薩德指指我手中的金色物體。「我不知道妳也有一件古董。」古董是指從舊時代流傳下來的歷史文物。雖然社會國的每一位公民得以擁有一件古董，這種東西卻非常稀有，除非你的歷代祖先都小心翼翼的把東西傳承下去。

「我幾個小時前才拿到。」我告訴他。「這是爺爺給我的生日禮物，他母親給他的東西。」

「那東西叫什麼？」薩德問。

「小巧盒。」我很喜歡這個名字。這東西跟我一樣嬌小，我也喜歡說小巧盒這三個字的感覺，聽起來就像這東西啪一聲關上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