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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文一﹞
一九九七年,我曾經訪談北野武導演。當時,他所自導自演的電影《花火》榮獲威尼斯國際影展的金獅獎,因此我原本打算從《花火》的獲獎開始談起。
當天,我和導演兩人坐到椅子上,互相打聲招呼後,北野先生的年輕助理便在他面前放了一條濕毛巾。
我訝異地問:「你一向隨身攜帶濕毛巾嗎?」
結果,這就成了我詢問的第一道問題。
一般人或許覺得北野先生不僅成功地返回演藝圈,而且以導演的身分朝氣蓬勃地在更多領域上活躍。但是對他本人來說,不管在身體上或精神上,或許依然存在著車禍所帶來的後遺症。
這時,我如果接著說:「恭喜你在這次的威尼斯影展榮獲大獎。」應該可以順利地把話題切回我最初預定的主題。但是,因為我很想知道後遺症的狀況,接著隨口問:「隨身攜帶濕毛巾一定很麻煩吧。」
北野先生回答:
「周遭的人雖然都認為我康復了,但是我甚至想過北野武完了。我也曾經在廚房裡拿著菜刀猶豫不決,終究還是缺乏勇氣。」
這是獨家新聞?還是北野先生周遭的人都曉得這件事?
﹝摘文二﹞
在我開始《週刊文春》的訪談工作前,曾經替某個季刊採訪城山三郎先生。
當時,城山先生翻譯的《企業家爸爸給兒子的三十封信》﹙新潮文庫﹚,登上暢銷書籍排行榜,因此便預定以此做為訪談主題。我向第一次見面的城山先生打過招呼後,便迫不及待地說:「您翻譯的這本書,內容真有趣。」
城山先生聽到我說,書的內容很有趣後,他滿臉笑容地問:
「什麼地方讓妳覺得很有趣?」
「雖然這本書的形式是一位父親寫給兒子的信,但就算我是女性,也可以了解作者所寫的許多教訓。這本書對於女人和小孩來說,也很有趣。」
「嗯,還有呢?」
還有?這是要我再多說一點嗎?
「還有啊,那章……」我說話時,突然想到自己今天是擔任訪談者的角色,這可不是我可以閒聊的場合。
隨後,我繃緊神經發問:
「聽說城山先生也有一個兒子,請問身為一個父親,您對兒子是否也有些建議呢?」
「我和我兒子的關係很疏遠,要說到建議的話……那妳家呢?」
「我家?我家根本沒有建議可言,我們無論做什麼,都無法獲得父親的認同,父女間總是不斷爭吵。」
糟了,我又開始閒聊了。
城山先生神態自若的問我:
「妳的父親也是很難應付的人吧?」
「沒錯,我爸真的很糟糕,他這個人呀……」
接著,城山先生又說:「妳家真有趣。然後呢?」
然後?既然城山先生鼓勵我繼續往下說,這部足以賺人熱淚的阿川家長篇家庭悲劇,便在我恨不得一吐為快的心情下持續上演。
為什麼我在城山先生面前,會忍不住不停地說話呢?因為他只在我說話時,簡短的穿插:「原來如此」、「然後呢?」、「真有趣」、「為什麼?」、「結果呢?」隨即一臉笑容地聽我不斷抱怨那些微不足道的家庭瑣事。
﹝摘文三﹞
當別人陷入苦惱,我們好意告訴對方「我了解你的心情」時,對方聽了真的會高興嗎?他或許會懷疑「你怎麼可能了解我的心情?」
「最近,我一直感到腰痛。」
「我了解你的心情,我也被坐骨神經痛折磨了很多年。」
這時的「我了解你的心情」,因為有自身經驗佐證,也比較有說服力。
如果想要加強說服力時,可以說:「不過,你的腰痛有可能不是坐骨神經痛,所以還是去醫院做個X光檢驗比較好。」
這麼一來,對方就會認同你是互吐苦水的夥伴,也比較會接受你的建議吧。但是,如果有個遺孀說:
「我結婚不到一年,我老公就死在戰場上。當我知道他死訊時所受到的衝擊,即使到了今天,回想起來還是會感覺到心痛不已。」
這時,阿川如果告訴她:
「嗯,我了解妳的心情。這種事真的會讓人感覺到很心痛!」
對方聽到我這麼說時,大概會感到莫名其妙,因為我既沒有結過婚,也沒有經歷過戰爭,怎麼可能了解這種事。
類似這種重大事件,我們或許缺乏與對方相同的體驗,但這時可以回想自己人生中是否有類似的經驗,試著去體會對方的心情。但是無論再怎麼類似的經驗,外人都無法真正了解當事人的心情。
所以,儘管我們是出於好意告訴對方:「我了解你的心情」。但如果說法稍有差池,或太隨意的說出口,可能會被誤認為傲慢。
因此,當我心中浮現「我了解你的心情」的想法時,我就會捫心自問:「妳真的了解對方的心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