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滾輪下的含羞草
天還沒亮,我聽見窗戶那裡有人在敲,很輕的聲音,敲了兩下,停頓一會,再敲幾下。我過去打開窗,是秀青。趕緊開大門讓她進來,見她臉上一大片瘀青,眼睛底下黑了一塊。
「他又打妳了?」潔子從玻璃櫥櫃找出藥箱,我去溫一杯牛奶遞給她。秀青尚未開口就哭起來:「每次都是這樣,他前天到我娘家窗口叫我出去,我不肯,他就跪在那裡跪一整夜。可是我一回家,情況還是跟以前一樣。」
潔子整理著瓶瓶罐罐,把紗布裹好收起來,問她:「那這一次妳準備要怎麼辦?」
秀青低下頭來:「我還是想要離開他,我受不了這樣折磨……。你們上次講的那個婦女中途之家,我去好了。」
秀青的丈夫文祥有吸食毒品的問題,我們自從認識他們這一家之後,持續關心他們、幫助他們。然而,我們也越來越感覺無力再幫下去:他們的模式反覆如此,文祥沒錢買毒品的時候,總是跟秀青伸手要錢,不肯給錢就遭他拳打腳踢,秀青就跑回娘家。娘家也不遠,就在一條街外的距離,娘家的人總是義憤填膺一番,發毒誓非要了斷他們兩人的糾纏。其實他們的三個孩子早就在外祖家裡,這對夫妻無力照管他們。文祥總趁著夜深人靜之際,跑到岳家三合院的埕子邊,他一吹口哨秀青就會出來,抱著他哭,乍看好像都是旁人拆散他們似的。文祥這時總是訴說心聲,苦苦哀求妻子回來,而秀青也總是熬不過他的懇求,一次又一次心軟相信他這一回必定洗心革面,就跟著回去;然後故事再重演一遍,又一遍。
認識我們以後,他們似乎找到一條出路,有一陣子夫妻兩人都跟著我們讀聖經、參加聚會。特別是秀青,我帶領她一對一慕道課程,她對上帝的話語很有反應,願意信主也勸文祥信主,他們都準備要接受洗禮。這種現象,當然也大大激勵我們這兩個開拓教會的女宣教士,更加賣力探訪關懷他們。
文祥並不是那麼穩定,他努力過,試圖振作起來,也想好好工作賺錢養家,可是沒有幾天遇到什麼不如意,就又回到毒品裡頭。那些做慣他生意的人也不會放過他,不時就要找他去泡茶聊天,然後在桌子底下完成交易。
這一年暑假,就讀神學院的正修、雪妮夫婦來到魚池實習,正修過去曾經吸毒坐牢,在監獄裡悔改信主之後,立志奉獻作傳道。他跟文祥一見如故,非常談得來。正修建議我們要讓文祥進晨曦會戒毒,我們跟秀青一起鼓勵他去,文祥也已經點頭答應了,就在要去的前一天失蹤,之後關起了門,拒絕我們所有人的探訪和關懷,也禁止秀青再跟我們有任何聯絡。
秀青告訴我們,這一次是她偷跑出來的,他把窗戶釘上木板條,大門封死;秀青半夜起來搖下了一塊鬆動的木板,從窗戶爬出來,找到福音中心這裡。我們答應天一亮就去聯絡曾經介紹過的社福機構,但聯絡過後還沒有找到秀青,就聽說她又回去了。然後,故事又重演一遍。
秀青的妹妹秀紅也開始來找我們,談她姊姊的問題:「不是只有那個鍾文祥有問題,我覺得我姊也一樣有問題,她根本離不開她丈夫,我媽說他們兩人是相欠債。」
她停頓了一下,想一想還是說了:「我覺得鍾文祥一定用了什麼邪術,不然我姊怎麼都走不出來?真是邪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