鴨嘴鉗
 
窗簾半遮的單人房，雨滴敲在窗上。滴答、滴答。
 
阿姨用氣音對我說：「剛才，謝謝妳。」
 
不是為了救助世人而成為護士，至少，我不是。
 
在成為護士之前，我不懂體諒，也不懂關心。
 
猶記得，因為病情需要，婦產科醫生拿著鴨嘴鉗來到病房，準備替阿姨進行內診。
 
內診，是將金屬製的鴨嘴鉗插入陰道，檢視是否有病灶。而無論動作多輕柔，當那冰冷的金屬進入最私密的地方，對女人來說，感覺就像被強暴一樣痛苦。
 
那天，雨下了一整天，窗外的天空，是沉甸甸的灰，婦產科醫生請阿姨的先生到病房外等待，我將窗簾拉下，替躺在床上無力活動的阿姨褪下內褲和外褲，再將她的雙腳分開，擺成方便檢查的姿勢。
 
婦產科醫生已就定位，他手裡那把鴨嘴鉗在陰暗的室內發出刺眼的銀色。
 
「阿姨，忍耐一下喔。」醫生邊說著邊開始動作。
 
我站在病床邊，看著阿姨皺起眉頭閉上眼睛。
 
不知道為什麼，我下意識地伸出手，把她的左手抓在我的右手掌裡。我記得她手的觸感—冰冷、潮濕。當婦產科醫生把鴨嘴鉗插入陰道的瞬間，我用力地抓緊阿姨的手，而阿姨也同樣在那一刻抓緊了我的手。
 
誰抓得比較用力，我忘了。我只想著要用力抓緊她無助的手。而當我看到鴨嘴鉗混著血水和潤滑劑抽出來的時候，我才鬆開阿姨的手。
 
稍晚，我為了做治療再次進入阿姨的病房，因為身體不舒服，阿姨一直很少說話，即使有，也只是點頭回應。
 
然而阿姨卻用氣音這麼對我說：「剛才，謝謝妳，謝謝妳抓住我的手。」
 
在一樣陰暗的室內，我的眼角有一點點發光。
 
一開始，我不是為了救助世人而成為護士，我沒有那麼偉大的夢想。
 
然而在作為一個護士以後，我學會了體諒，也學會了關心。
 
工作可以只是賺錢的管道，但如果可以從工作當中得到用錢買不到的經驗和體會，是非常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