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書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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緣起:欣於所遇

十年前,《快雪時晴》首演前一晚,王安祈藝術總監好意提醒,觀眾對這戲的反應會很兩極,要有心理準備,接著劇團樂團合體彩排,下半場有些二度創作時的添筆,我越看越無助,忍不住滾出淚來。怎麼啦,張容遍歷劫毀,到頭來發現快雪時晴帖只剩下摹本,不也念頭一轉,釋然而笑嗎?這是我在戲裡對主人翁的編派,可閃回戲外面對現實,我只剩一個主意:「好吧,看首演,其他場就不看了。」

彩排結束後,一位基督教報刊的記者找到後台來,兩眼炯炯地稱謝:「妳肯定看見了吧,」什麼?「神早就在東方大地施行祂的大能大力了,」從何說起?她謝的是那一幕,乾隆皇帝當著張容的面在快雪時晴帖上題寫「神」一字。雖說此「神」非彼神,我心頭扛了太久的重擔,就這樣,靠神的大力卸了下來。後來我四場全到,觀眾看著台上的張容,一程趕過一程,我聽著台下觀眾,從歷史長流裡取一瓢飲,映照自心的唏噓聲,此起彼落。

《快》緣起於命題。教育部指示轄下的國光劇團製演「本土」京劇,安祈老師苦思解圍之道,想到一直在寫歌仔戲的我,她說這戲和NSO國家交響樂團跨界合作,不必太規範,若找對題材,她相信我能用藝術手法鋪排本土情懷。電話裡,我直覺地回應,京劇要說發生在台灣的故事,演繹外省人的生命經驗會比較妥貼,安祈老師輕柔地問:「外省人的題材,也算本土嗎?」問我,似乎也在問自己。

說是命題作文,《快》碰觸台灣關於國族/文化認同的敏感神經,又分明是自找的難上加難。

接下國光邀約時,紀錄片《尋找太平輪》剛披露當年轟動一時、後來沉寂五十餘年的太平輪沉船事件,我繞著一九四九年的大遷徙發想,提過以太平輪倖存者為主角的大綱,但京劇要貼這麼近而且大篇幅演現代戲,安祈老師說她光想就坐立難安,「現代人的戲,還是點綴就好」。倒是另一個「從海底沉船發現用來宣示正統的國璽」的提案,她覺得很有意思,這個呼應政治現實/戰爭本質的意念,之後落實為《快》首演版的副線,亦即「裘母的兒子們投靠不同霸主陣營,導致兄弟自相殘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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