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典翻譯文學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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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夫卡〉
 
駱以軍
 
大笨鐘。
 
他醒來前,似乎有人,或者就是夢中的那個他自己,在他的身體裡(感覺不是腦殼內部,比較是以胸腔為共鳴箱)大喊了這沒頭沒腦的一個詞。那倒不是說他醒來後因此發現躺在凌亂床褥裡的自己,變成了一只大笨鐘,但那吼叫聲的共振、回響、餘緒,在他已確定置身在醒來這邊的世界時,似乎仍像鐘形垂罩蓋住的裡頭,嗡嗡嗡仍漣漪漸弱的收尾。
 
像那部布魯斯.威利是一紐約計程車司機的電影――當然他醒來後是在一城市如峽谷垂直、磁浮車潮在不平橫切面川流疾駛,拉開更多維街道、然依附生存其中的人類更像蟻巢、蝙蝠穴的,那一小撮一小撮疙瘩凸粒般黏著在放眼看去的平面之上能枝枒結晶挨擠出更多空間……那樣的未來世界――那雙湛藍駱駝眼珠一睜開的第一瞬,世界的聲音便闖進來,收音機,昨夜忘了關的電視,你好這是早安美國,五角大廈昨天再度證實,不斷朝太陽系靠近的那巨大黑暗天體,巴拉巴拉*#@&……然後是老媽打來嘮叨的電話。總之,在音效心理學上,那是和夢境(靜謐、空谷水滴、遙遠童年讓小男嬰雞雞勃起的神祕、溫柔、靜聲呼喚的女人聲)割斷、截切,那個「另一個音軌」的聲音意識。他聽到樓下那對咖啡屋婦女急切在和什麼人爭執,喔不,應說是解釋什麼的嗡嗡轟轟、嘁嘁喳喳……
 
前幾天早晨,K被粗暴的電鈴聲吵醒,登門的是兩位水電工師傅:一位圓胖矮小、地中海禿頭,講話時兩眼圓睜像銀圓;另一位則瘦高、蓄鬍、丹鳳眼、長得頗像某個熟識之人,後來K想起,這師傅長得不就是中學歷史課本裡的林則徐嗎?兩人喳喳呼呼爭吵著,如同K這屋子不設防一般,直接走進K妻子從前那間臥室的衛浴間。他們摸著某一角屋梁下的牆,那兒因壁癌長滿了五顏六色粗礪或如蕈菇的突觸,那顏彩的暈散,讓那一塊區域,頗像傑克森.波拉克的潑油畫顏料的濺灑、流滴、模糊大團或絲絲抽絲的雜沓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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