炒蛋︱餐桌上的小太陽

「這就是所謂的狗急跳牆吧！」

我感動地說，我的那票女性友人個個面生嗔怒，拔高音量地吐槽我：

「拜託，是需要為發明之母才對吧！」

事情是這樣的。有位媽媽正要準備炸可樂餅，她讀小學的兒子帶了三、四個朋友來家裡玩，母親眼見手邊沒什麼可以招待這群小朋友，急忙把昨天晚餐剩下的白飯與正準備要做的可樂餅加在一起，是為「點心增量大作戰」。她毫不手軟地將白飯加進馬鈴薯與絞肉混合的可樂餅餡料之中，冰箱裡好不容易找到、可派上用場的巴西利切碎撒進去，捏成球狀下鍋油炸，不多時就變出一顆顆炸飯糰。臨陣磨槍，隨機應變的母親當然了不起，然而緊急被調上場救援成功的剩飯也該頒發救援王獎章。站在舞台後方，當場目擊一切的我，佩服得五體投地。

「狗急跳牆」也好，「需要為發明之母」也罷，總是救人於危急之時。畢生累積的經驗在當人被逼上絕境時，在腦中急速轉動，使出一切智慧來應對，相信不論是誰，都會被此刻的自己感動吧？及至最終得以安然度過危機，撫胸喘氣的那一刻，心中必定也悄悄增長了些自信，「本人也是有兩把刷子的！」

對我而言，這樣的祕密武器便是炒蛋。遇到困難時，默默地偷增加一盤炒蛋就對了。比方說，餐桌上的菜色讓人感到有些冷清、冰箱裡沒有特別厲害的食材、缺一道菜之類的情況下，總會把求救的眼光轉向雞蛋，它也總是有求必應「好吧，就來試試看能怎麼幫忙吧！」

如果做的是玉子燒或歐姆蛋，很容易就會事跡敗露，因為一看就知道是來撐場面的；水煮蛋光溜溜地站在那兒顯得敷衍，荷包蛋早餐已吃過了。在這種情況下，可以不動聲色便鎮住場面的就只有炒蛋了。

炒蛋看似無為，曖昧又不起眼，不會緊迫盯人，比較像是會隱身在電線桿後方悄悄看著情勢的內向性格，如果不說，沒人會發現它的存在。不可能用來填飽肚子，但是可以為略顯寂寥的餐桌增點色，必要時總是拉它出來幫忙。過去十多年為孩子帶的便當少一道菜時，也都是靠炒蛋的神救援。

不過炒蛋時可得用盡全部的心力才行，火候過強則易變得鬆散乾澀，太弱則軟爛模糊像是一屁股坐在溼透的椅墊上讓人坐立不安。適度的柔軟入口即化、極度溫柔，有如冬日太陽的微笑般溫暖是最上等的境界，可是長年修行之下才能達到的成熟穩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