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速求共眠:我與生活的一段非虛構

速求共眠:我與生活的一段非虛構

  • 作者:閻連科
  • 出版日期:2018/03/23
內容連載 頁數 1/9
一 閃念
 
1

 一面說著淡薄名利,一面渴求某一天名利雙收─我在這高尚和虛偽的夾道上,有時健步如飛,有時跌跌撞撞,頭破血流,猶如一條土狗,想要混進貴婦人的懷抱,努力與僥倖成為我向前的雙翼。所不同的是,當土狗在遭到貴婦人的一腳猛踹時,會知趣地哀叫著回身走開,躲至空寂無人的路邊,惘然的望著天空,思索著牠應有的命運,而最終夾著尾巴孤獨地走向荒哀流浪的田野。而我,會在思索之後,舔好自己的傷口,重新收拾起僥倖的行囊,再一次踏上奮不顧身的名利之途,等待著從來沒有斷念的閃念與想願。
 
終於,我又一次想到了李撞。
 
我家鄉的這個人物,已經多次以原型的身分出現在我的寫作中。在我一生最重要的作品裡,都有著他的生活之原型。我還曾以小說的筆法,紀實的方式,寫過一部小說叫《速求共眠》,可惜那時我以虛構的名義發表了。如果那時我讀過《冷血》那本書,我一定會以非虛構的方式使它面世走進讀者的視野裡。那樣兒,也許我會果真的一夜成名,暴得名利,說不定早就是名滿天下的一個非虛構的大師了,何至於直到今天,我還在文壇為微名小利而營營苟苟、偷偷竊竊,活得像牢籠中要光無光、要滅不滅的豆油燈。
 
要知道,一個時代有一個時代的故事和文學。文學只能在時代的預熱中率先點燃才能名眾而經典。所以,好的作家都是時代未來的巫師或者算命師。可惜這個道理被我參悟到時我已年過半百了,除了名利,我已經看透藝術那玩藝:世界上所有的藝術,都是名利的西裝或者中山裝。只要名利大到足夠的砝碼上,隨手放在地上一輛破舊的自行車,也會被世人以為是行為藝術的飛輪和先驅。還有達利的畫,恐龍靈異類的破電影。一切的藝術都在反覆證明著一條規律:藝術的鄉愁是名利;而名利的故鄉是藝術。如此,一個作家或導演,是從藝術走向名利,還是從名利走向藝術,這又有什麼差別呢?基於這樣果敢而明瞭的想法,在我五十歲生日的前一夜,失眠給我送來了神賜的靈感之大禮。那是六月十三日的深夜,窗外的北京,被夜色的燈光浴洗得如KTV的包間,朦朧的歡樂,掩蓋著一個城市的憂傷。而我,躺在輾轉反側的床上,重溫著煩惱、傷痛的哀歌,伸手去床頭尋摸失眠靈的藥瓶時,摸到了在那兒沉默了一夜的手機。
 
黑夜讓我想到了手機上的手電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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