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水一年：行住坐臥永平寺

4.0

2018/02/07

我喜歡《雲水一年》的書名，也很喜歡〈行住坐臥永平寺〉的副標，再也找不到任何更信達雅的標題了。

日本佛教非常於不同於漢傳中土，這本是很好了解日本僧侶修行和制度的好書，不僅僅是筆調平和的緣故。（日本翻譯書的筆調往往平和，反而是以中文為母語的人對於用字遣詞太過雕琢用力了）

永平寺是日本曹洞宗（禪宗）的修行道場，以修行艱困與嚴厲著稱（僧人在此修行的評鑑+分也會多），會被送來這裏修行的僧人大多是從日本各地的佛寺家庭，當然也有少數像作者野野村馨一樣，中年困頓惶惑，沒來由便湧起「出家」的念頭，三千煩惱絲一薙，便送履歷來永平寺申請當「雲水」了。

「雲水」，即指在永平寺修行的僧人，這個名詞十分的優美：這群僧人身處於僻靜幽遠的山區修行，在寺廟中穿梭，真如雲水流動一般，不啻也能夠來形容這群僧人來來去去的情景，真是佩服古代僧人能夠想出如此貼切的字眼和名詞。

話說回來，這本書應該是出版於1996年左右的老書了，作者野野村馨的修行大約也是描繪1989年的時空背景，台灣在2016年才引進這本書，不能以古度今，我想有許多情景早應該大不相同了。

因為四國遍路之賜，我對於佛教密宗體系的真言宗比較熟悉，這還是第一次拜讀禪宗曹洞宗的書籍。
禪宗在我的印象中，不脫「不立文字，教外別傳；直指人心，見性成佛」，樸實、重視身體勞動等等，所以當我看到開創永平寺的道元禪師大筆揮灑從大至儀禮、敲鐘、誦經，細至飲食、穿衣、走路、睡覺和如廁諸多規範細則時（做不好便是拳打腳踢，沒客氣的），確實有大開眼界之感。

在培育雲水養成過程中，令人頗為驚詫的施暴行為在第一章著墨甚多，固然不人道，也被詬病為不合時宜，但暫且不細談，我只想分享作者從這粗暴蠻橫、不合理過程中學習到不同角度的觀點：

1. 「捨去我執」、「無我」：說起來容易，但當你被丟到這樣束縛的環境，面對著毫無尊嚴的被拳打腳踢，拼命忍耐的過程中，內心中「我」緊抓不放的學歷、地位、名譽、財產甚至是人格會徹底拆得支離破碎，直到剝落殆盡的時候，最終殘留下來的才是無可置疑的自己。（2016:214-216）

2. 一年以後，作者修行升上「古參雲水」，從受教者搖身一變成為傳教者，同樣面對新進一批「雲水」，作者要重複去年古參施予他們的揍罵行為，他卻發現自己做不到。因為「誰不想輕輕鬆鬆當個隨時帶著笑臉的好人呢？」突然之間，作者竟然對從前那些對他們又打又罵的古參雲水感到佩服。（2016:409-410）

掩卷之際，作者修行業畢，選擇重歸社會職場。
走出闕巍山門那一霎那，剛好是春天，布滿淡紅色花瓣的櫻花樹枝，有如頂蓋遮蔽了天空，而春陽透過縫隙，與盛開的花朵一起綻放炫目的光彩。「喔，是的，這就是春天。」作者活了三十年的歲月，那一刻才真正理解「春天即是春天，此外無他」的純粹意義。（2016:436-437）

從刻苦的雲水生活中，八百年如一日的禪修紀律，一切的生活供品仰賴大眾供養，來得如此不易，甚至有許多是賴以身體力行方能成就，有機會確實會想走訪永平寺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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