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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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學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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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鑑星等(可複選)
評鑑日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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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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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02/24
這是本題材還蠻新穎的犯罪懸疑小說。如同書名,本書內容講的就是一個惡鄰居。而惡鄰居現代人或多或少,誰沒碰過惡鄰居呢?書中許多橋段雖無理卻又極為真實,看似無害的惡意騷擾,實則令人毛骨悚然。

本書有兩個時間軸同時進行,分別是主角藍道夫搬遷至一有二層樓與地下室的新住屋,住在一樓的主角一家與與地下室的惡鄰迪特之間的故事。還有藍道夫小時候的成長過程,其父親對其的影響與父子之間互動的描寫。

書中精華在於藍道夫一家與惡鄰迪特的糾結過程,並不單單著重於犯罪懸疑的情節描寫。作者藉由藍道夫的視角與內心獨白,講述了許多值得探討的議題。中產階級、夫妻相處、窮人、法律等等。無論是社會對中產階級與窮人的看法。或是在外看似神仙美眷,然而回到家中卻已相敬如冰的夫妻。還是家庭教育對人類成長的影響之大、法律對於國民保障的諸多不足與漏洞等等,在書中都有一定層面的探討,這才是本書出色之處。

其實惡鄰這兩個字本身就讓我頗有感觸。家中自小就是餐飲業,家父執業時就遇過許多形形色色的鄰居,有善意的好鄰居,自然也有符合本書書名的惡鄰。比較令我印象深刻的一位鄰居,是家父在台南開餐館時住在後面的鄰居。期短短幾個月內檢舉了消防局、衛生局、勞工局,各種你能想到的局處都來過小店。檢舉理由不外乎各種惡意的抹黑,例如什麼家父在家中囤積了二三十桶的瓦斯桶,或者是為符合勞基法,或者是根本沒有滅火器等等。當然,這些指控都是無中生有的。只是因為台灣當時的法律關係,只要有人檢舉相關單位就得來,幾個月下來也是疲勞轟炸。...雖然到最後,這些單位人員有許多反倒成了店中常客,頗是諷刺。

除此之外,生活中還有許許多多符合惡鄰的鄰居存在,遇上惡鄰的機率比許多人認為的都還要高。例如那總在半夜高歌一曲,似乎作息完全與你相反的鄰居。或是那在門口堆滿垃圾,老鼠蟑螂每每吃飽後就把住旁邊的你家當成公園散步的鄰居等等。

也因此,此題材對許多讀者來說是貼近生活的,讀起來更能有那個畫面存在。尤其在迪特的惡意原由揭露前,更令人惡寒。而迪特所有的惡意行為,是每天都在這個世界上發生著的騷擾行為,既不玄幻、更不科幻。這騷擾行為就如同報章雜誌上常有的例子,使這故事更貼近真實。據說這些情節,許多確實都來自於作者之前親身遭受惡意騷擾的經歷。

這是一本頗有意思,頗富真實感的犯罪懸疑,唯獨故事編排方式讓我有點難以適應。現代騷擾線寫得出色,但主角童年的故事卻顯得相對平凡無奇了。而每每在情節進入吊人胃口的關鍵點時,下一章就馬上切進了平淡的童年線,真的是褲子都脫了你給我看這個?久而久之,就變成無法專心觀看童年線了。總覺得如果兩個時間軸的精采度有落差,或許會有更好的編排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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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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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02/05
  翻開【惡鄰】,跟著作者的文字,我們一窺生活在現在文明下的一對夫妻如何因鄰居而陷入恐懼,法律、警察及社福單位如何看待這樣一個被威脅騒擾的事件。一個看似平凡的家庭,一位看似頗有成就的男士,一位從來沒有真正啟動暴力的鄰居,如何演變成殺人事件?

  【惡鄰】一書以藍道夫的成長過程和搬家後與鄰居的相處過程二個時間主軸交叉呈現。一個人,如果有機會回頭看看自己周遭的一切,深深思考事情的本質並採取相應的行動,我想,應該可化解很多誤會。就如道夫長期對父親的誤解,就如藍道夫長期疏離妻子,就如藍道夫長期退縮不願真正面對現實情況,只要藍道夫願意多一點點的努力,多一點點的實際行動,其實一切都會有所不同。

我也發現,我們夫妻感情融洽是拜提貝瑞歐斯所賜...
提貝瑞歐斯帶來這多麻煩已經夠糟,
我們的婚姻恢復幸福、家庭生活快樂還得歸功於他,更是叫人情何以堪。
  這就是藍道夫,他的弱懦在作者筆下活生生的呈現。但想想,有時我們是不是也如藍道夫一樣,面臨一些情況而不自知,直到某件大事發生,才開始改變自己,然後又不得不抱怨發生的這些事。有時,我們可能也一直用自己的觀點來看這個世界,看身邊的人,卻不知自己的盲點。看完這本書真的讓人深思許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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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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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01/31
《惡鄰》故事伊始,讀者其實已經知道結局,這位惡鄰最後被射殺了,但精彩的不在於知道凶手是誰而是過程。主角-藍道夫的父親已77歲,他有殺人犯的特質,也有犯案的預謀,他為了保護兒子與孫子,痛下毒手殺死了這位「惡鄰」?然而實情真是如此嗎?他的犯案是情勢所逼亦或一時衝動?讀者都認為不是如此,而死者是否罪該致死?值得玩味。

主角-藍道夫.狄芬塔勒,有美麗的妻子-瑞貝卡與二名孩子,在迪特.提貝瑞歐斯還沒搬到他們家地下室之前,過著人人稱羨的美滿生活。迪特有被害妄想症,不斷地偷窺藍道夫一家人,無中生有的造謠、惡意攻擊他們……,讓夫妻倆感到不安。當生活受到打擾、生命受到威脅,不是該尋求相關單位的協助嗎?可是藍道夫卻四處碰壁、求助無門,法律也無法解決。甚至有人認為是他們的錯、他們沒有同理心,難道只能選擇搬家一途嗎?為了擺脫迪特,痛苦不堪的藍道夫最後選擇走上不得不的一途……。

陰陽怪氣的迪特.提貝瑞歐斯成了貧富鬥爭下的受害者,令人堪憐的童年處境,遭人侮辱、毆打、性虐待……心理創傷,才造就今日的他,「可惡之人必有可憐之處」,其實迪特早已身心俱疲、孤單無助,人生走到窮途末路,唯有製造混亂,心滿意足地在背後看著藍道夫與妻子瑞貝卡被激怒,暗地裡欣賞著自己的傑作。然而,他的言語攻擊卻從未有實際的暴力行為,他只是凌遲著他們的心,卻未真正傷害過他們的身體。

父母是最初的愛,如果缺失了,又該如何彌補?帶著這傷長大,人生屢屢碰壁,卻不懂為什麼?他總看不見內心最真實的自己,看不見自己的傷痛,或許迪特也控制不了自己的脫序行為,他該如何尋求社會的協助?

事不關己的讀者,就這樣看著藍道夫一家的生活受到影響,對這場無妄之災,不僅束手無策,甚至同情起迪特,認為是藍道夫的錯、沒有設身處地,無法體會迪特的處境,為什麼不給予他一些援手呢?然而換個角度思考,如果是我們遇到這樣的惡鄰,會怎麼做?遭到威脅的家庭該如解決?當公部門求助無門,我們又會做出如何的決定?該如何求助於法律?

在現實世界,揣測無法得到力量的支持。 (p.222)

《惡鄰》還有另一個有趣的點是主角夫妻關係的改善,藍道夫與瑞貝卡乍看生活美滿、衣食無虞,然而讀者永遠不會知道原來這個家庭背後早已千瘡百孔,早已面臨分崩離析的狀態。迪特的適時出現,無異是一種考驗,這次的危機正好了激發他們同仇敵愾,讓他們更加的凝聚,真是諷刺啊!藍道夫在妻子即將崩潰之際,終於決定不再逃避,打算面對迪特這個麻煩人物及困擾著自己的婚姻困境……,好讓生活又回到常軌,恢復到往常。

《惡鄰》是一部探討道德議題的小說,讀到最後的結局,讀者心裡感受並不太好受,甚至並不認為主角—藍道夫有罪(儘管他似乎內心飽受煎熬),而這一切都是迪特咎由自取。另一個道德爭議,究竟該為了自己的家庭而犧牲父親,難道藍道夫不會內疚、罪惡感纏身嗎?他是否該受到應有的懲罰、負起該負的法律責任?

作者-德克.柯比威特(Dirk Kurbjuweit)栩栩如生的刻畫、描述藍道夫一家被惡鄰騷擾的情景,很真實、太貼近現實生活了,讓人誤以為就發生在我你生活周遭般,感受如此深刻與強烈。迪特.提貝瑞歐斯的作為固然不能讓人苟同,但也不由得為他的處境與遭遇掬一把同情之淚,究竟我們的社會還有多少這樣飽受精神狀態困擾的底層人士,還有多少社會問題的未爆彈?都是值得讀者省思。

透過故事情節,藉由書中角色,感覺到不同面向的人性:堅強、脆弱、無奈、孤獨、失去,……。我想,這些《惡鄰》裡的內容,背後事件存在的秘密,儘管懸疑性不高,但主角們拼湊著人生故事的真相,最後必能走出自己的迷惘。《惡鄰》是一部駭人的驚悚小說,作者一步步抽絲剝繭,以第一人稱的口吻,逐漸揭露主角飽受惡鄰威脅的心理變化,直指讀者內心最底層的傷痛,直視每個人心裡潛藏的邪惡,不停動搖我們的道德準則,是本扣人心弦又引人入勝的懸疑小說,推薦給各位夥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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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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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01/30
恐懼(Fear),自始至終貫穿了《惡鄰》一書。主角藍道夫.狄芬塔勒一家原本過著體面,甚至足以令人羨慕的生活,然而一切就在他的妻子瑞貝卡認識了地下室的鄰居迪特.提貝瑞歐斯之後,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轉變。迪特時而送出騷擾的信件,時而以言語威脅他們,雖然他從未有過實際的肢體暴力行為,卻像顆不定時炸彈,讓藍道夫夫妻倆墜入無盡的恐懼。

恐怖小說家霍華德.菲利普斯.洛夫克拉夫特(Howard Phillips Lovecraft,1890-1937)曾說:「人類最古老而強烈的情緒,便是恐懼;而最古老最強烈的恐懼,便是對未知的恐懼。」迪特無法預期的行徑,令人不知該如何應對;尤其對擁有一雙子女的父母而言,更是感到加倍的恐懼。耐人尋味的是,在德克.柯比威特以藍道夫的第一人稱視角推進劇情,層層加大迪特可能造成的威脅,讓讀者對其恐懼感同身受的同時,又不斷回顧藍道夫的童年、家庭及婚姻生活。

「我的人生始於對戰爭、對武器的恐懼,」藍道夫說道。他出生於1962年,那時的德國仍處於分裂的狀況,象徵「敵意」的柏林圍牆也剛建成不久,社會局勢動盪不安。家中,父親赫曼擁槍自重,還經常帶著藍道夫上靶場練習射擊。然而,藍道夫從小就不喜歡射擊,也不想擁有手槍,甚至對於家中藏有多把槍枝感到恐懼。藍道夫固然盼著獲得父親的肯定,並成為他冒險旅途的唯一夥伴,但漸漸地,他走上支持和平運動的路途,和父親的關係也變得疏離。行文間,藍道夫不時強調自己個性溫和、愛好和平、反對暴力,對孩子也從不曾大吼大叫,說穿了就是為了與持槍的父親劃清界線。

這好比一段「賤斥」(abjection)情境。藍道夫企圖透過排斥象徵「暴力」的父親,確立自我主體;而這個主體又必須符合當今社會所需之能人的正典形象,即主張法治、崇尚自由、關心政治、追求學識、重視家庭的中產階級。換句話說,藍道夫意欲排除賤斥的對象其實是「野蠻」,極力維護的主體是「文明」。

或許人們可以在西德與東德之間築起高牆,清楚區分良善與邪惡,但是別忘了,圍牆終有倒塌的一天。相同的道理,文明與野蠻從來就不會是壁壘分明的兩大陣營。學者金儒農曾言:「主體與賤斥形成一種挑釁的關係,我們企圖將其削除只是它卻存在於我們的存在之中,這個排斥的行為只能成為一種循環,恐懼也從中不斷生發。」在藍道夫看似成功賤斥了父親,躋身文明的中產階級,建立起「在陽光下閃爍著白光,恬適靜謐,太平無事」的健全家庭時,迪特卻現身,並再度喚起他的恐懼;或者說是,焦慮(angst)。

在藍道夫的眼中,迪特不尋常、詭異、令人不自在,甚至是「醜陋的矮胖子」、「怪物」,種種詞彙無不是為了將其區隔,進而貶抑為「劣等人種」(Untermensch),爾後驅逐之。然而誠如金儒農所述:「作為『人』,當我們看到『非人』時,除了為我們劃下邊界,確定自身主體的形狀外,同時也在提醒我們,當我們有多少理由成為人,也就有多少潛力成為非人。」隨著故事的推展,藍道夫原本穩固的信念也逐步崩解。一開始,藍道夫堅稱自己的人生十分「正常」、家庭「健全」、婚姻「堅不可摧」,慢慢地,他終於鬆口承認,這一切其實沒有那麼正常,「我當然知道,世界不只是我們所見所聞。當我們轉身走遠時,背後遠方的世界有可能截然不同,所以我們的人生才如此不穩當,」藍道夫如是說。

因此,迪特的出現之所以令人恐懼,與其說是因為他那深具威脅性的言行,倒不如看作是他戳破了藍道夫長久以來盡力支撐的「正常」生活表象,叫醒潛伏於文明底下的野蠻怪物。換言之,這頭怪物本就與文明相依相存,是以法律規矩或許可以預防它、壓抑它、禁錮它,卻無法完全驅逐它、排除它。甚至,倘若想維持文明、保有秩序,就必須擁抱野蠻、成為怪物,就像藍道夫最終的選擇:殺了迪特,並由父親頂罪。「到頭來,我們才是野蠻人,」藍道夫說。

這樣看來,德克.柯比威特的《惡鄰》不只是一部心理犯罪小說,同時還揭露了文明社會建立之下的野蠻本質。回頭看看人類歷史的進程,再想想如今美好恬適的日常,是否嗅到些許血腥暴力的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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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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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01/25

《惡鄰》恐懼是暴力最政治正確的催化劑


頗具知名度的建築師藍道夫,對於來探望自己因殺人案入獄的父親,始終感到不自在。父親從藍道夫小時候開始,就不掩飾自己熱愛收藏槍枝的嗜好,也曾經試圖將他培養成射擊高手。但熱愛和平、厭惡暴力的藍道夫卻極端排斥,導致他與父親漸行漸遠、終至陌路,雖然他仍時常回想起小時候想更親近父親的期望,卻也忘不了父親對自己的失望、以及自己怨恨父親崇尚暴力所帶給全家人的恐懼。長大成家後的藍道夫,與妻子瑞貝卡及一雙兒女和樂地一起生活,與一般的中產階級家庭無異。直到他們搬進新買的房子,住在地下室的迪特.提貝瑞歐斯,一開始釋出善意友好往來,漸漸卻開始對瑞貝卡表達愛意,並且惡意指控這對夫妻性虐待自己的孩子。這家人平靜的生活開始籠罩在騷擾和恐懼之下,法律卻對這樣的行為無可奈何,他們該如何保護即將崩壞的生活?


《惡鄰》創造出了一種無孔不入的恐懼環境。住在主角藍道夫家樓下的迪特,從頭到尾都沒有真正做出傷害人的行為,卻在他們夫妻心中種入了恐懼的種子,他的窺視、書信、挑釁、指控,只需要不時地澆澆水、放放肥,恐懼就這樣生氣蓬勃地茁壯長大了。


藍道夫從小就抗拒暴力,對於父親喜愛槍枝的行為極端反感,潛意識卻又仍是個亟欲跟父親親近的男孩,他就在這樣的拉鋸情緒中長大,父親因為對他放棄射擊的失望,而躲回自己築起的堡壘中,因此藍道夫始終埋怨父親在他的成長過程中缺席了。直到他也成為了父親,沒意識到自己正在複製父親抽離家庭生活的模式,直到在惡鄰居的騷擾與威脅下,感受到極端的害怕與無力:威脅就在眼前,自己卻無能為力。他突然可以理解父親的恐懼了,原來持有槍枝是父親自我保護、不致被無力感壓垮的方式。


在作者Dirk Kurbjuweit筆下,藍道夫成了那群他自述「中產階級」的代表人物,享受優渥有品質的生活方式,祈禱他人為自己解決麻煩,面對問題選擇獨善其身,可以在美好假象下安穩生活。這樣的小世界在外來刺激下,產生了崩解的威脅,卻也讓他們一家人變得更團結,這變化本身是種諷刺、也是種省思。


這樣一個(群)不願意弄髒手、自視為有教養的優秀份子(民族),期望用和平理性的方式去解決一切問題,不屑一切粗暴的行為與思想,更抗拒評估血液中是否流有崇尚暴力的邪惡DNA,因此堅信只要向著反方向走就對了。但這一切堅持,在自身與家人的財產及安危受到威脅的時候,是否會開始退守?對法律制度的信任崩解、對國家體制的失望,轉而決定依靠自己,似乎是這時最佳的選擇了。


這麼熱愛和平抗拒暴力的藍道夫,卻越過了那條堅持和平拒絕暴力的界線。我們目睹恐懼扭曲了我們的心靈,催促我們跨過臨界點,就算明知對方的行為罪不致死,卻會因為擔心自身受到威脅、而無法無視對方的存在。


《惡鄰》循序漸進地描寫人心從崇尚和平、抵制暴力,到接受暴力成為一個選項的過程,轉變來得如此合情合理。主角在面對現實的過程中,也不斷回溯父親給自己成長過程帶來的影響。他始終在抗拒跟父親「崇尚暴力」的行為掛勾,也不肯承認自己會受到父親的影響,卻在這次對抗惡鄰居的過程中,逐漸面對所謂傳承這件事,不管是相似、或是故意抗拒逃離,不管下一代想變成上一代,或是不想變成上一代,前人都不可避免地有極大的影響力,無法完全切割,這樣的心態也能間接映射到當代德國人看待過去歷史包袱的複雜情緒。


「我們應該搬家嗎?」我問。我們先前討論過這個辦法,後來也斷然否決。這個方法顯然可以徹底甩開這頭怪物,但是我們都認為不能屈服,我們才是對的那方,完全不想屈服於不公不義的另一方。我們喜歡這間公寓,這是我們的家,我們的中產階級堡壘、老年的保障。 我們兩週前便討論過,但是現在更絕望。我想一走了之,妻子不肯。

「不可以,」她說,「如果有人該走,也該是我們下面那個 。」--P.151


對我來說,終結這局面的最好方式,首先可能是選擇「離開」。但如果牽涉到「放棄家園」這樣的問題,答案還是那麼堅定嗎?由於藍道夫並未堅持,也未能說服妻子搬離這個地方,寧願讓事情演變成他最反感的暴力解決,我無法不猜想,這故事也許不光是表面在講述一個家庭面對一個懷有惡意的鄰居脅迫事件,是否有可能同時隱喻了中產階級對於下等階層入侵與威脅生命財產的恐慌、甚至暗自反省批判了近年來異常蓬勃的極右派民粹思想。瑞貝卡在極端憤怒與恐慌之下,脫口而出「我們下面那個」(原文讓她使用了Untermensch這個字眼,意思是劣等人種,在納粹時代主要用來指稱猶太人、吉普賽人與斯拉夫人之語詞)的時候,藍道夫第一時間也心慌地暗自為妻子辯解成「樓下那個人」,很難讓人不聯想到社會群體對「劣等人種」(在近年可能直接聯想到外來的移民、難民群)的恐懼與排斥。


我常問自己,結束迪特.提貝瑞歐斯的生命究竟對不對。這不是小事,我不會等閒視之,只是這些想法折磨著我。他從未攻擊我們,也許我們可以繼續忍耐度日,等待他受夠瑞貝卡的爆走情緒。但是他真的有厭煩的一天嗎?我們永遠都無法擺脫恐懼,因為我們不知道迪特.提貝瑞歐斯究竟打什麼算盤。每當這番沉思過後,我從不教訓自己是非對錯,迪特.提貝瑞歐斯的死讓我良心過意不去,但是我也無法想像繼續與他生活在同一個屋簷下。最令我放不下的是他只用言語攻擊我們,從未有實際的暴力行為,他凌遲我們的心,卻未加害我們的身體,他只是用複雜的文化工具— 也就是詩,雖然寫得很差— 攻擊我的家庭。到頭來,我們才是野蠻人。--P.231


無所不在的恐懼(而非暴力、衝突)正是導致這齣死亡悲劇的直接原因。因為恐懼自身或家人受到傷害、現有的生活被剝奪,而逐漸失去理性自制力,轉而訴求私法正義,透過《惡鄰》的描寫,我們幾乎已對這家人產生了同理心,但是這選擇帶來的究竟是否是好結果,則必須由你自己來判斷。作者也許並沒有要給我們一個答案,而是描寫出這種情況,讓我們注意到,每個人都可能在各種情況下走到底線前。


--下文有結局雷,請慎入--


法律沒有任何漏洞,一定要賞罰分明,所有規定都有絕對權威。任何例外都有損法治。然而法律不會永久流放犯人,只會加以懲罰:犯人一旦服完刑期就能出獄。但是我沒有那個選擇,因為我沒受到懲罰,沒負起責任。所以我永遠無法卸下重擔,這輩子都只能忍受殘酷又可恥的罪惡感糾纏。--P.240


為什麼父親不直接槍殺迪特.提貝瑞歐斯,而要帶著槍來交給藍道夫執行呢?因為這始終是藍道夫的事,父親知道,不管他是否介入,藍道夫都會、也必須要自己處理,因此他對自己兒子最大的愛,就是挺身而出承認行凶。而藍道夫也理解了,自己期望父親出手,便是在推卸自己應該負起的人生責任。在恐懼的威脅下,訴諸暴力自保的想法彷彿合理,可是我們仍須面對,生命在眼前消逝的重量,會壓在心上沉甸甸一輩子。我想,不管在哪一層次的主題上,《惡鄰》都沒有要給我們一個未來行事決策的明燈,或告訴我們怎樣才是正確的選擇,而是客觀地描寫出,走到這個困局時的真實人性反應,我們該想的是--「那是否是我最真誠面對自己的選擇?」而後,正視越過道德紅線的後果,並用一輩子承擔。


因為,「我有選擇,那是我的決定。」 --P.242


♬我歇斯底里的愛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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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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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01/07
乍看《惡鄰》的中文書名,可能和大部分人以為的類型小說沒有什麼不同,別談故事情節了,說不定根據報章媒體甚至自身經驗,你很容易想像起住家旁如果住了個可怕的鄰居,終日生活在惶惶不安、身心靈飽受折磨的夢魘情境,的確!本書的發想靈感就源自於這位德國作家德克.柯比威特自身曾有過被惡意騷擾的真實案例,然而有意思的是事件引爆後的影響效應才是作者欲探討的核心主題,回歸到英文書名《FEAR》,看似微妙卻又令人毛骨悚然的改變,它展示了人性的善與惡、社會的秩序與混沌,當最後的文明屏障和道德底線被撕裂,人們如何被恐懼支配,挑起心中潛在的險惡。

小說以男主角藍道夫的自述開啟,典型的德國中產階級家庭,四十多歲已婚事業有成的建築師,正在獄中探望他七十八歲犯下槍殺命案的父親,而這一切就從藍道夫搬進柏林高級住宅區裡的公寓開始,當他們一家人被住在地下室的鄰居迪特持續監視騷擾,還被指控性虐待他們的孩子時,恐懼和懷疑逐步吞沒了藍道夫夫妻倆,進而威脅纏身捲入噩夢世界的過程。

我們在故事一開始就可以得知藍道夫的父親槍殺的受害者就是迪特,但小說不因此少了懸念,主角略帶點意識流筆觸的第一人稱敘事,讓內心獨白與過往回憶交織重疊成多層次的畫面結構,保留不安的氛圍調性之外,關於犯罪真正的本質和隱密的真相,也要到結局最後才會被揭示,徹底展現回馬槍的力道!《惡鄰》不像虛構小說,反而給人的感覺像是真實的自白書,節奏不快、卻有其獨有的故事張力,書籍深入描繪主角從童年到青少年,再到他自己是父親的時候,除了父子、婚姻等議題,也涉及了不少社會制度的問題,特別是當有些法律無法提供約束或保障的嚴重缺陷時。

恐懼與我們密不可分,一直以來都是生命的一部分,只是在不同階段會以不同的樣貌呈現,就像書中的藍道夫就是一個長期生活在恐懼陰影底下的人,小說從他還在母親子宮時發生的古巴飛彈危機、冷戰時期衝突、擁有無數槍枝喜怒無常的父親談起,讓人看到成長與環境、家庭與社會都可能是孕育的溫床,恐懼的無所不在,然而一方面卻也不斷強調主角正直守法、愛好和平、樂善好施的模範形象來突顯對比,最後再戲劇性地讓我們看見恐懼的雙重樣貌,我們自詡文明世界必須以開化的手段對抗,卻出於對暴力本身的恐懼,反倒成了野蠻人!

《惡鄰》沒有想像中血腥聳動的情節,所謂的惡鄰甚至從未有實際的暴力行為,而是以言語攻擊、文化工具來傷害他人,然而出色的心理刻劃和價值反思卻會讓人不由自主地跟著它走、甚至被擺佈左右!作者透過一起罪案的自白闡述,娓娓道來的恐懼異變讓人不寒而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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