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書日
超時空友情(三版)

超時空友情(三版)

  • 作者:蔡宜容
  • 出版日期:2018/11/01
內容連載 頁數 1/5
改版序
 
關於「序」這件事
 
文/蔡宜容
 
我喜歡陶淵明的《飲酒二十首并序》,特別是那篇連標點符號加起來也不過六十七字的序:「余閑居寡歡,兼比夜已長,偶有名酒,無夕不飲。顧影獨盡,忽焉復醉。既醉之後,輒題數句自娛。紙墨遂多,辭無詮次。聊命故人書之,以為歡笑爾。」
 
這篇序分明就是一套美麗的醉拳,節奏分明,登登登登。詩人心情鬱卒,獨飲無以解憂,醒醉之間還能幹嘛?寫詩吧!寫了扔在一旁,扔多了就收拾收拾,大家看看吧!笑笑吧……沒錯,這二十首詩作不乏對時勢與自身身世的感慨,但是陶淵明的自序才不來囉嗦這些,這些與那些就留給我輩讀者。如果「顧影獨盡」是作者的宿命,那麼「獨盡顧影」豈非讀者的天命?因為如果有比書寫更孤獨、更隱私的事──那就是閱讀了。
 
從「自序」的角度來說,波赫士無疑是陶淵明的超時空知己。他在一九五二年重新出版的詩集《面前的月亮》的序言中這麼說道:
 
「……任何作品都是它那個時代的產物……我常常忘記自己是阿根廷人,也想多一些阿根廷特色。我冒險買了一兩部阿根廷方言詞典,從中學到了一些今天連自己幾乎都不懂的詞……」
 
波赫士熱愛英國與英國文學,同時也熟悉歐美文學,獲任命為阿根廷國家公共圖書館館長與大學教授時,曾經招致「不像阿根廷人」的批評,但是波赫士的自序才不來囉嗦這些,這些與那些就留給我輩讀者。他在收錄的十八首詩作裡寫祖國的新月與遠方的海洋、過去的布宜諾斯艾利斯與不復昔日的彭巴草原,這樣的他卻常常忘記自己是阿根廷人……
 
我簡直想擁抱波赫士,他以多麼輕鬆的姿態面對國族與歷史的限制。
 
任何作品不但是它那個時代的產物,更是作者當時當下的產物。記憶與歷史的界線在書寫的過程中越來越模糊;記憶成為歷史,歷史成為故事,故事回過頭來成為記憶棲身的場所……若干年後,當我重讀自己的第一本小說創作,我想起主編《記憶之場》的法國學者皮埃爾・諾拉。諾拉認為歷史的本質是批判的,歷史學家都宣稱要揭發前人的謊言與神話,而他總是以澎湃的情感進行理性分析。我真心喜歡他的說法,但我卻要問:「那麼,作者呢?」作者的本質難道不是要創造過去與未來的謊言與神話嗎?那麼,歷史學家與作者竟是站在彼此的對立面嗎?書寫歷史故事的作者,他的位置又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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