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書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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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導論(摘錄)

湯志傑(中央研究院社會學研究所副研究員)


一、前言

台灣社會學界對現代性的概念與理論並不陌生,但基於兩大理由,我們認為仍有反省現代性發展的必要,更期待經由本書拋磚引玉,能點燃大家從本土視角重新理解現代性的興趣。首先,儘管到現代的轉型可謂社會學賴以起家的基本研究課題,台灣社會學迄今也累積許多的經驗研究成果,卻很少提升到現代性的理論層次探討,更缺乏進一步理論化的企圖。其次,儘管現代性的概念在本地其他學科(尤其是文學研究)甚為流行,但在社會學界卻仍是急待開拓的研究前沿。利用台灣豐厚的研究成果積極回應現代性這個社會學核心議題,不但有助推進本地的研究,更可銜接國際的討論,並做出台灣特有的貢獻。

按向來側重制度、結構面的社會學主流的理解,「現代性指十七世紀以降在歐洲茁生,然後影響到全世界的社會生活或組織的模式」,全球化可謂現代性的自然後果(Giddens 1990: 1)。後起的文化研究雖對現代性「論述」的權力效果展開批判,解構了歐洲對他者的知識建構與西方對非西方的再現,但同樣相信現代性純粹是歐洲內生的結果,所以歐洲人才能於十五、十六世紀率先突破,從事地理探險與海外殖民,令世界其他地區在現代性的歷史上只能扮演被西方宰制、剝削、歧視的「他者」角色(Hall 1996a)。

晚近歐洲史、世界史與全球史的研究,在在質疑這種歷史認識的真實性與適切性,指出這實際上會造成雙重的歷史誤認,亦即不僅導致後殖民研究所批判的,也是我們較熟知的,西方人與非西方人常以西方(中心)的觀點來看待其他地區的歷史,從而有扭曲、忽視或低估其發展的問題(Bouquet 2015; Dirks 2001),同時還常會讓非西方人犯下與西方人同樣的錯誤,高估歐洲現代性的進程(Halperin 1997; Teschke 2003)。

後殖民研究在揭露現代性與殖民性共構,有力地批判現代性與西方中心論的同時,卻可能受困於批判的目的,錯將現代性的誕生與西方的全球霸權上溯到五百年前,而再次鞏固了西方中心論。儘管後殖民理論強調混雜,主張將西方與非西方同時納入考慮,但具體的經驗研究多聚焦於殖民地與論述,很少考察西方實際的歷史,也就難以覺察到這個違反其原本意圖的弔詭和盲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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