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你得到的比想像的多

我對眼前的情況有點難以接受，我只能想像自己的母親即將死亡，而在她離開人間時我會怎麼在她身邊呼天搶地。

有人說，一切都可歸結到愛或恐懼：每種情緒、每個動作和每個念頭。我的結論是，恐懼推動了希瑟剛才那個決定，為此我心中對她生出一股慈悲和愛。從我們認識開始，我就發現她很踏實，也有些跟人保持距離；但我對眼前這種情況感到生疏，我希望不會因為希瑟處事和我不同，就讓我的信念和制約反應影響我對露絲的尊重。

我和另一位看護愛琳坐在黑暗的房間裡，慢慢接受了並尊重希瑟的做法。她已做了她必須做的，因為她已盡其所能了。幾十年來，她一直把她母親的生活保持得有條有理，她自己的家庭也是如此，她已經付出能付出的一切，身體和情緒都垮了，她已無法負荷，只想記得她媽媽平靜睡著的模樣──希瑟離開時，露絲睡得很平靜。我尊重地微笑，露出理解的表情。

後來，在事後與希瑟的談話中，我發現露絲先前已經暗示希瑟，希望希瑟別在她身邊送終。希瑟很了解她母親，懂她的願望，所以，她離開是出於愛，完全不是出於恐懼。於是，在此後的歲月裡，類似的情況不再讓我感到陌生。並非每個臨終者都希望家人在身邊，他們在有意識時告別，寧願由看護陪著他們斷氣，而讓他們的家人保存其他的回憶。

愛琳和我在露絲房間裡低聲講話，死亡的氣息揮之不去。愛琳向我解釋，若是在她家，房裡將滿滿是人，阿姨、叔叔、表兄弟姊妹、鄰居和孩子，大家都會來告別送終。

我們不時陷入沉默，兩人都看著露絲，注視並等待。我靜靜地從心中發送對露絲的愛，夜晚凝滯得令人難以置信，愛琳和我又聊了一下，然後又陷入沉默。和她分享這個經驗很美，因為她關心，她這麼做非常自然。

「她眼睛睜開了，」愛琳突然對我說，看來嚇了一跳。露絲到目前為止，一直處於半昏迷狀態。「她在看你！」

我走近床邊，握住露絲的手。「我在這裡，親愛的。沒事。」

露絲直視著我的眼睛，片刻後，她的神魂開始離開身體。她身體抖動一下，然後一切靜止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