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內容 ◎達瑞

從左側離開，距右方騎樓十步之遙
被孩子的平頭撞歪了惺忪的步伐，
和手中那碗爛熟的麵，他
用童年刮花柏油與牆漆慣有的臉色後
撞進網咖櫃檯：老闆，包台三小時
伸出一疊銅板，「八號台」，掐了鏡框幾下
陽光經過自動門和鏡面折射的甬道
灼傷店員最後一撮髮黑，「再……見」
滿頭亮燦青春任視線推移，跟著女孩
呼吸似海的胸脯，湧出天外湧入隔壁
以及隔壁的隔壁，「歡迎光臨」
7－11制服掛著『林麗真』，
她把面值250元發票，混著零錢遞給
失戀兩天的阿忠，順道拋開自己對
不忠男友的愛，發票灌注了過多
悲傷鬱悶導致過重而跌進水溝的
三分之一秒前，讓八十歲的劉漢生撿起
摺成戰時那架紙紮的飛機，空中
盤旋幾周，旋即墜入祥永老人養護所
菲籍看護瑪莉安蓋上毛毯後，開溜閒逛
經過自強書店的空盪熙格美髮的轟隆隆中
山中藥行的闃靜園美自助餐的喧騰全家便
利店明晃的空虛，在轉角的新成小吃
踩到餐畢欲壓低帽簷起身的跑路大哥黑雄
的負傷的右踝，使他一身疲倦復發
連帶震碎寂寞的痂皮，
年輕頭家將收走的碗盤扔進大藍水桶，
一顆被激起的肥皂泡沫，突然閃出他辦公室
的夢境，又碎裂在風的轉向裡
掏出中午收入，兩張揉縐的百元鈔
一張沾了黑雄的血與基因，一張印有
我的汗垢與心事，而我每天
走相同的路買同一種麵，陽光始終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