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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篇:大地之骨 The Bones of the Earth

  又下起雨。銳亞白的巫師蠢蠢欲動,想唸個氣候咒,只是個輕微細小的咒語,把雨送到山的另一面。他骨頭痠疼,痠疼地渴望太陽露個臉,照遍皮肉、將他徹底烘乾。他當然可以唸個解痛咒,但那頂多只能暫時隱藏痠疼,這病症無藥可治。老骨頭需要太陽。巫師動也不動,站在家門口,介於黝暗房間及雨絲穿梭的開闊天空間,妨礙自己唸咒,氣自己妨礙自己,氣自己必須受妨礙。

  杜藻從不咒罵--力之子不咒罵,因為不安全--但他以咳嗽般的咆哮清清喉嚨,像熊一樣。須臾,一聲雷響自雲霧迷藏的弓忒山坡向下滾去,自北往南迴響一陣後,消逝在雲霧瀰漫的林裡。

  杜藻心想,這陣雷是個好兆頭,雨很快就會停了。他拉起兜帽,走入雨中餵雞。
  他查看雞舍,找到三顆蛋。紅布卡正在孵蛋,不久便可孵化。牠患[虫滿]蟲病,變得蓬頭垢面、精疲力竭。杜藻說了幾個防[虫滿]的字,並提醒自己,小雞一孵出來就要清理巢窩。他走到雞圈,褐布卡、小灰、長腿、純白和國王正擠在屋簷下,對雨發表寬厚、潑辣的議論。

  巫師對雞群說:「中午雨就會停了。」他餵飽雞群,濕答答地踏回屋裡,握著三顆溫暖雞蛋。他兒時喜歡在稀泥裡行走,猶記當時喜愛泥濘在趾縫間的沁涼;如今,他仍愛光著腳到處走,但已不再喜歡稀泥。那玩意兒黏黏的,而且他討厭每次進屋前,還得彎腰把腳清乾淨。以前是泥巴地還不打緊,如今為了避免濕寒滲入他的骨頭,家裡可有了片木板地,像領主、商人、大法師一樣。不是巫師自己的主意,是去年春天「緘默」從弓忒港上來,為老屋鋪了一層地板。兩人為此又起爭執。都這麼久了,他早該知道,跟緘默辯論沒有用。

  「我踩了七十五年的泥巴地,」杜藻當時說道,「再踩幾年也死不了我!」
  緘默自然沒有回應,讓杜藻從頭到尾聽入自己的詞句,感受其中的愚蠢。
  「泥巴地比較容易保持乾淨。」杜藻說,也明白掙扎無用。的確,一塊填壓妥當的陶土地只需偶爾清掃,再灑點水避免塵土飛起就好,但聽起來還是一樣蠢。
  「誰來鋪地板?」他問,如今只能發發牢騷。
  緘默點頭,意指自己。

  這孩子其實還真是一流的工人、木匠、組櫃工、鋪石工、屋頂工。這點在他還受教於杜藻,住在山上時,就已表露無遺。他在弓忒港那些有錢人家中的生活,也未讓他變得手拙。他驅著老太婆的牛車隊,從銳亞白老六磨坊買來木板,鋪成地板,隔天再趁老法師去泥沼湖採集草藥時,打亮磨光。杜藻回到家時,地板已完工,如深黑湖泊般閃閃發光。「現在每次進屋都得洗腳了。」他嘟囔抱怨,小心翼翼走入。木材如此光滑,光腳踩著彷彿是柔軟的。「真像絲緞。你不可能沒施一、兩個咒法就在一天內完成。看看這有宮殿地板的村野茅屋!好吧,等冬天來,火光照在上面時可好看了!還是我現在得弄條地毯來?金線織的細羊毛地毯如何?」

  緘默微笑,很滿意自己的手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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