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度諮商展_加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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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泡妞的妙招
媽媽常說爸爸愛對她「使壞」,所謂的「使壞」,就是現在說的泡妞,爸爸非常喜歡逗我媽,沒事就說笑話讓她哈哈笑,或是拉著她去散步,這習慣打小到老都沒變。

爸爸「使壞」,當然要靠自己的空軍背景。當時他的班長是王大大(「王大大」不是他的真名,只是我們對他的稱呼。「大大」是北方人喊爸爸的哥哥,也就是「大伯」的意思),王大大是很老實的天津人,明明是我爸的班長,卻樂於配合我爸「吹牛」。爸爸跟他約好某一天在紫禁城旁的紅樓戲院,只要看到我爸出現,就要如此這般……。

那天,爸爸帶著媽媽散步來到紅樓戲院,爸爸穿著空軍的制服,脖子上還打上一條自己用空軍報廢降落傘裁製的圍巾,看起來真帥,穿著軍裝的王大大老遠看到這一對,立刻舉手敬禮,對著小兵爸爸大喊:「班長好!」爸爸很鎮靜的點頭回應,這下媽媽可深信不疑,身邊這個愛使壞的男生還真是個貨真價實的「長官」呢!

這樣散步、聊天的「使壞」之下,帶著一半旗人血液的爸爸,跟帶著土匪DNA的媽媽愈來愈熟,後來媽媽漸漸知道爸爸是開發電機的小兵,不是開飛機的班長,但兩人感情好,相關細節也就概括承受。這時候國共內戰爆發,軍隊要移防了。

移防當然可以帶著眷屬同行,可兩人還沒結婚,媽媽年紀還不滿十五,根本還沒結婚的打算。但爸爸想到如果自己跟著國軍移防到他鄉,很有可能一輩子再也見不到我媽,於是他告訴我媽跟姥姥:「如果妳不跟著我走,那我就不走!」

孫家老太太一聽大驚:「你不走,會怎樣呢?」

「沒什麼!也就是軍法處置,槍斃而已!」

那時外公已經從戰場上退役回家,他聽了沒多說什麼,但姥姥可坐立不安,如果因為閨女害了人家獨生子的一條命,那可怎麼對人家老太太交代!於是願意談談兩個年輕人的未來,接著我奶奶請了在國民黨軍隊工作的六爺爺陪同,上我媽家提親。

奶奶對著姥姥說:「我有一雙眼睛,妳有一雙眼睛,妳家的女兒到我家,我不會讓她吃虧,妳會看到我像親生女一樣對待她。」

說定之後,當時戰亂已起,但老北京重面子重禮數,雖然趕不及擺酒請客,禮貌還是要周到,雙方家長帶著兩人拜訪了左右鄰居及親戚,告訴大家這小兩口不是私奔、不是逃跑,是在雙方家長同意之下互許終身,只因為戰亂無暇宴客,但絕對是明媒正娶。

總司令與士官長始終攜手
移防那天,媽媽臨走前對姥姥說:「我去玩玩就回來!」就這樣,母親隨著父親的軍隊到了青島,搭上大同渡輪過台灣海峽,來到嘉義。安頓之後寫了封信給北京家裡報平安,信上的地址讓舅舅循線來到台灣,找到媽媽。他們兩人是偌大家族唯二在台灣安身立命的血脈,此後與北京斷了通訊,一別數十年。

隨著兩岸局勢穩定,民國七十六年五月開放赴大陸探親,次年七月,母親立刻收拾行李,重返北京。見著了姥姥,姥姥第一句話就是:「妳這一玩,可玩了四十年啊!」

但這四十年也過得不容易,因為媽媽到台灣還不滿十六歲,已經懷上我大姊,她臉皮薄,覺得自己年齡太小就當媽有點不好意思,所以總虛報歲數,不滿十六就說自己已經十八,在嘉義的眷村裡,跟著當年還不滿二十的丈夫一同組織家庭。媽媽喊隔壁的張媽媽都喊張阿姨,所以我們跟著喊張奶奶,成了眷村裡輩分最小的一輩。

爸爸很疼媽媽,身為士官長的他總是稱呼我媽「總司令」,兩人靠著軍人微薄的薪俸養大了一大家子人。我媽極為敬重爸爸,她很心疼爸爸一肩扛起照顧一家大小的重擔,總是帶著遺憾的語氣說,如果爸爸當年有機會可以多讀書,憑著他的腦袋瓜兒,絕對有一番大事業。

爸爸跟媽媽的感情在他們那個年代是少見的親密,自由戀愛又早婚,兩人感情始終很好。

民國八十一年四月五日爸爸過世,封棺之前,我心目中老派、傳統的媽媽在眾多親友面前,對著爸爸額頭輕輕留下一吻。

這一吻帶給我無比震撼,這是多麼純粹的浪漫、多麼切實的愛情,從年輕到老,總司令與士官長始終攜手。

民國九十三年眷村改建,媽媽離開東門町的老屋時,拆下了「嘉義市民國路114巷25號」門牌,貼在新家自個兒臥室門外,她說:「這樣,你爸回來還找得到路。」

而房間裡除了擺著嘉義老家的照片,媽還貼著一張我從北京給她帶回來,四四方方的老北京地圖,在胡同與胡同之間,按圖追憶爸爸如何使壞的片段,回味著永不褪色的青春。

(摘錄自本書【take 1眷村啊!眷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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