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度諮商展
吃人的街

吃人的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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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天橋口進去後靠左直走就會到搭乘一般電梯的地方,所有員工也都是往那個方向群體移動,視線延續到底可以看見一整排二十幾台紅色外露鋼筋的高速載重電梯,最左邊以單邊拉門式開啟的那一部就是低速貨梯,可以乘載足足十噸重。各電梯口分派了很多警衛在幫忙指揮維持秩序,員工也依序排隊搭上;大家在愉悅地相互交談之下並沒有發生任何推擠衝突狀況,這情景規律到像是一群不知自己即將坐上進入戰場前線列車的新兵,人人都愚笨和諧地天真嬉笑。

  要搭乘那台貨梯的隊伍中有三、四個穿著全套銀色病毒防護衣的男性,他們就是要去各樓層收集醫療廢棄物並在傍晚拿去地面處理的人員,也就是那些沒有膽子離開大廈方圓十公尺地面的專業清潔工。

  「除了像一百四十九樓那些有被特別保護的樓層需要鑰匙才能進去之外,貨梯可以到達所有樓層,包括一樓,所以對於他們這些必須在每個樓層之間移動的人來說,搭貨梯比較方便,」我用爽朗的語調解釋著教學型態的基本常識。
  「雖然說貨梯可以到達地面,但那只是四十年前為了緊急狀況需求所做的機制,現在大樓被增高,蓋了新電梯之後就沒有任何作用了,反而一樓到一百四十九樓的超高速直達電梯是這幾年最新裝設好的一個。」

  一般非住家的機能性大樓在一百四十層以下都是機房跟空調系統控制中心,還有超高大樓獨有的升降潛地設備,南角大廈雖然沒有升降設備,卻有大量排放污水的管線。其他新建高速電梯都是在一百四十樓到兩百九十七樓之間升降,而這台大型貨梯能到達一百四十層以下樓層的過時功能形同虛設。

  我回頭審視隊伍中渾身冒冷汗的小女孩,還用力掐了一下她的手臂提醒她注意自己的樣子不要讓旁人起疑,她沒有吭聲,只是瞇著眼喃喃自語。

  「我爸爸跟哥哥就是死在地面的...小時後收討高利貸的人來我家把哥哥抓去地面,爸爸追問他們把哥哥放哪裡去了...他們說『在中央區跟南區交界的某條街,你可以自己去找』然後就離開了。爸爸當然不知道那條街在哪裡,只知道到了地面要往中央區的方向,也就是往西走,然後爸爸就再也沒有回來了。後來別人才跟我說,只要在地面迷路就會死掉。」

  她並沒有因為提到此事而掉淚,看來已經過了很久。

  她的父親應該還是死在東區的範圍內,那些追討高利貸的很有一套,至少是大略熟悉地面街道的人才會說出她哥哥在中央區跟南區交界處的謊言,這擺明了要他父親往西邊走,指南針在地面又偏偏失靈無效。邏輯上天黑前根本無法徒步到達中央區,而廣大的中央區地面只有不到五個可以通往大廈內的入口,所以就算真走到了,天一黑還是會死,通常不是如我這般極度熟悉地面環境的人也一定會迷失方向。她哥哥八成是在樓下就被槍殺然後丟進反方向的東南邊角區域...

  關於這幾點我沒有義務跟她說明,我也沒有對用力掐她手臂這件事感到愧疚,雖然她白嫩的皮膚上已經浮現出幾處淡淡黑青色的微血管破裂。

  地面在管理權方面就等同於公海,並不屬於任何一個國家、組織或聯邦政府,也就是說如果有任何國籍的人消失在地面就只能被當成人間蒸發,先被登記成失蹤人口,過了七年再改登記成死亡人口。

  我們隨即順著人潮搭上貨梯,那幾位穿著銀色病毒防護衣的清潔人員也剛好在這班電梯內。因為同樣戴著防毒面具使他們無法辨認我是哪個單位的員工,如果光從外型組合看來最符合邏輯的判斷應該是一名父親以及來探班的女兒,對於社會福利良好的國家機構公務員來說,有家人親屬隨行探班並無任何可疑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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