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書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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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1年九月
布宜諾斯艾利斯對我來說,原本只是一座文學之都,直到2000年一個溫暖的冬天正午,第一次耳聞胡利歐•馬戴爾這個名字,才完全地令我改觀。不久前,我完成了紐約大學文學博士班的資格考試,並且著手撰寫論文,研究波赫士創作關於探戈起源的散文。工作的進度相當緩慢,甚至有些離題,如此濫竽充數的感覺令我相當苦惱。眺望窗外,虛度光陰,看看附近鮑厄里區的街景,同時感到自己的生命逐漸從身邊退去,絲毫不知道應該怎麼做,才能夠追得到它。我已經失去太多的生命,以致於某人或某物曾經擁有它的事實,都無法使我感到安慰。

一位教授建議我前往布宜諾斯艾利斯旅行,但是我覺得沒有必要。看過上百張的相片與影片,我能夠想像得到當地的潮濕、拉布拉塔河 、濛濛的細雨,以及波赫士帶著盲人手杖,穿梭在南方大街小巷的蹣跚步伐。收集了貝德爾克 在書籍問世當年發行的地圖和旅遊指南,我認為布宜諾斯艾利斯只是一個與吉隆坡相仿的城市:熱帶風情、異國情調、虛偽的現代感,並且居住著一群已經習慣野蠻的歐洲後裔。

某天中午,我準備在小鎮裡閒晃,雖然一窩蜂年輕人湧入百老匯的巨塔唱片行,但我一反常態,並沒有因此而卻步。要是我歸來,請閉上你們的雙唇,這是我打算告訴他們的話,正如路易斯•塞爾奴達 在詩中所寫道:再見了,甜蜜的隱形情人們,/真遺憾,我不曾睡在你們懷裡。

路過大學書店時,我面對著它,記起好久以前就想買瓦爾特•班雅明的旅遊日記。事實上,我已經在圖書館讀過這些作品,並且渴望在書上畫線,在空白處寫眉批。然而,這些關於布宜諾斯艾利斯的遙遠筆記除了影射1926年的莫斯科、1900年的柏林,還能夠告訴我什麼呢?「在一座城市裡,迷失了方向並不打緊!」這才是我想用黃色墨水特別強調的一句話。

書店店員通常將班雅明的作品擺在文學批評的架子上,哪知道他們為何將它移到另一個極端,放在與女性研究緊鄰的哲學類!當我直走向目的地前進時,發現了貞•佛朗哥 的作品,於是蹲了下來,仔細閱讀她一本有關於墨西哥修女的書籍。她可能會告訴我,這樣做沒什麼意義,確實是沒有意義,但是我連最小的細節都不想錯過。成千上萬的人認識貞•佛朗哥,而且她不必重複提及自己是誰,因為我相信她也知道:波赫士比他自己還要早成為波赫士。四十年前,當專家們只對自然主義和地域主義深感興趣時,她便發現了拉丁美洲的新小說。我曾在她位於曼哈頓上西城 的系上拜訪過她,雖然只有兩三次,但她總是親切地和我打招呼,有如我們天天見面一般。我扼要地向她說明我的論文主題,但是我認為自己陷入了死胡同,不知道花了多少時間向她解釋:對於波赫士而言,真正的探戈是1910年以前完成的音樂,甚至當時青樓裡的人也跳這種舞,而不是後來受到重視、迎合巴黎品味,以及受到熱那瓦塔朗泰拉舞 影響的那種創作。毫無疑問地,她比我更了解這個議題,因為她提到一些早已被人遺忘的粗鄙歌名,例如《我很大》、《兇猛的男人》、《他用什麼戳不進來》、《被插的女人》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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