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度諮商展
眾神的山嶺(上)

眾神的山嶺(上)

  • 作者:夢枕獏
  • 出版日期:2009/08/05
內容連載 頁數 1/4
序章 無人履及的山峰

1

一九二四年六月八日十二點五十分
海拔七千九百公尺


那是一顆拳頭大小的黑色石頭,上頭刻畫著美麗的橫紋。

它是三葉蟲的化石。

拿在手中沈甸甸的,分量十足。我脫掉右手手套,試著以指尖觸碰它。手指宛如凍僵般沒有知覺,紋路的觸感沒有傳遞至大腦。

雖然沒有登上八、八四八公尺的峰頂,但這顆三葉蟲的化石是我的戰利品。
這搞不好是,不,八成是在地球上最高處被人發現的化石。

我看了高度計一眼,指針指著兩萬五千九百呎的地方;大約七千八百公尺。
對於以地質調查員之身加入這趟遠征的人而言,比起登上聖母峰頂,或許得到這顆化石反而更有意義。

三葉蟲是在古生代的寒武紀時出現在這顆地球上,距今約五億九千萬年前至四億三千八百萬年前──從寒武紀繁衍至奧陶紀。

一段超乎人類想像的漫長時光──
原來這個地球上最高的地區,曾經是海底。

究竟是怎樣的力量,使海底隆起至這種蒼穹般的高度?

這種生物為什麼會在這種高度,埋在岩石中呢?除了三葉蟲之外,人們還在喜瑪拉雅山各地發現了鸚鵡螺等的化石。

到底是何種意志與力量,將一個生命搬運到這種高度?
我在手指凍僵前戴上手套,卸下登山背包,把三葉蟲化石收進去。

再度背起登山背包,頓時感到光是多放了三葉蟲化石,重量便增加不少。儘管如此,也好過那個派不上用場的氧氣瓶。

自從二月二十九日離開利物浦之後,已經過了三個多月。
我抬起目光,往聖母峰頂的方向望去。

高空覆蓋著濃厚的霧狀雲層,看不見峰頂,以及綿延至峰頂的東北稜線。
兩天前的晚上,第四營區的溫度下降至零下三十度。現在,氣溫應該也差不了多少吧。

似乎在上方某處有雲層分開,到處有部分雲塊變得明亮。風勢微弱,僅不時有零星降雪。

如果稜線上方出太陽,就登山條件來說,刮這種程度的風並不算條件惡劣。若馬洛里(註1)和厄文(註2)按照預定行程,早上從第六營區出發,到了這個時間,即使已經在攀登通往峰頂的最後一段路──最終山錐之壁──也不足為奇。

我開始緩步走在冰封的廣闊岩石斜坡上。

雖然氣喘吁吁,但我知道自己還有餘力。適應高度比想像中進行得更順利。不習慣的時候,也曾因為想吐和頭痛,而無法持續睡上十分鐘。

一想到此處氧氣只有平地的三分之一,便覺得自己的身體可以說是非常適應這個嚴苛的環境。

就連第三次英國探險隊的隊長諾頓,無論他再怎麼努力,遇上這種高度也無法連續走十三步以上。每走一步,每跨出一腳,就必須喘好幾口氣,但如果採用那種方法,至少能夠連續進行相同的動作。

我三十五歲的年紀,或許格外適合在這種極限環境登山。若是如二十多歲的年輕人那樣對體力充滿自信的爬法,在這種地方反而會招來危險。

如今糧食充足,總覺得甚至能夠獨自就這樣一路爬上聖母峰頂。

然而──
實際上,我知道自己辦不到。因為之前的三千呎和接下來到峰頂的三千呎,艱辛程度不可相提並論。縱然糧食再多,要一個人做到這一點,也簡直是天方夜譚。

哪怕只是一瞬間,若是腦海中浮現說不定辦得到這點的念頭,也許大腦已經因高山症而失去了正常思考的能力。

因為從今天早上離開第五營區之後,才上升了區區兩百公尺。
不過話說回來,這片無垠的岩石斜坡是怎麼回事?

儘管走遍歐洲阿爾卑斯山,也找不到此等規模的斜坡。自己宛如附著在這片巨大岩盤一部分上的小蟲,或者垃圾。

就算是猶如滄海一粟的小蟲,也能站上那座峰頂──

我感到忽然有股熱意從體內湧上心頭。

原來,自己心中仍存在如此豐沛的情感。我原本以為,那種情感早已因劇烈的運動和這高度帶來的影響而消磨殆盡。

一種令人痛苦又難過、無法言喻的情感──
41 2 3 4 下一頁 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