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愛還是最美

〈舊愛還是最美〉：詞／姚若龍，曲／陳子鴻，收錄於蘇永康1998年《So Nice》專輯。

舊愛還是最美
美的東西往往太早枯萎
後悔時的淚水
又特別讓人覺得無力疲憊

於是夜半醒來，我點了一根菸，獨自在書房看著煙霧慢慢上升被桌旁的檯燈照射吸收，宛如一杯熱咖啡。老婆還在睡。而我在想著：下午在淡水遇見她和另一個男人手牽手是什麼意思？她走過來跟我打招呼，也跟我身邊的小女生說了幾句。她把我和那個男人互相引見。一個叫什麼Richard的男子。

幫自己的丈夫和情人互相介紹？她是什麼意思？──儘管我從來不在意什麼戴綠帽的事，怎麼說這種舉動也太怪異了。我撥了電話給小女生，直接轉語音信箱。可能是睡了。可能是故意關機不接我電話。她生氣也是正常。畢竟她把自己弄得像件貢品，連包裝紙都替我拆掉了，我就在手指要接觸到她的肌膚前一秒定格、快速縮回，然後拔腿狂奔出房間。把她像件廢棄物那樣丟置在那個昏暗的房間裡。她肯定很恨我，但也許更加困惑。其實我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要逃開，還以這種難堪的方式離去。

我感到非常疲倦。那是我離開賓館後馬上決定回家的第一個感覺。真的是疲倦得不得了。回到家時老婆已經睡了。我不想吵醒她。我倒了杯水走到床前，凝視著她熟睡的臉頰，傾聽她均勻的鼻息。我喝了幾口水，濕潤乾澀的喉頭，想著要是我突然把她殺了，她可能沒有感覺到一點死亡逼近的恐懼就死去了。死得莫名其妙。要是沒睜開眼，還可能是誰殺了她都不曉得。我把臉湊近她的額前，可以清楚看見她鼻尖的細小黑頭粉刺，真的睡得很熟很熟。

「我不想認識什麼Richard。」我以極細極細的聲音說了這句話。她沒有任何反應。接著我在她面前放了一個悶屁，她也沒任何反應。我在她身旁躺下，想著下午在淡水的事，模糊地睡去。之後我醒來，才睡不過兩小時。繼續在書房點起第二根菸時，我想事情非常清楚：我搞上自己的家教學生，而她搞上一個叫Richard的男人。我們好死不死在淡水撞見──到目前為止都很正常，但我原本預期的情節應該是她以銳利的眼神盯住我，給我一巴掌什麼的。可是她卻走過來直如好久不見的老友那樣打招呼，還順便稱讚了我身邊的小女生很青春。最後把我跟Richard介紹給對方。怎麼想到最後這裡都覺得荒謬。她會不會太大剌剌、毫不遮掩？似乎連一點點身為人妻的自覺都沒有。而我連個前男友的樣子都談不上。好像就是長久以來認識的不熟同學因為無意碰見不得不打個招呼。

我感到非常非常疲倦。已經點完一包菸了，我還鬼打牆似的想著這些。我聽見隔壁的房間傳來起身的聲音。再來是腳步聲沒入另一頭，響起水流嘩啦啦，之後是吱吱嚓嚓的刷牙聲。水還在流，煙還在燒，菸灰缸上躺滿菸屍餘燼，她在那邊快盥洗完畢了。我決定走過去和她談談。

「我們談一下？」她臉對著廁所鏡子，正在洗臉。
「談什麼？」她頭也不轉地繼續對著鏡子搓洗臉頰。
「嗯……妳要吃什麼？我出門買。」
「神經！照舊吧。」她低頭潑洗臉上的洗面露。
於是我去買了一份她的早餐，小杯熱奶茶和火腿蛋吐司不加小黃瓜絲。

去他的Richard。
至少我很確定她習慣吃什麼早餐就好。
這樣就好。
儘管我非常疲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