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書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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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消息傳來,一切都改變了

  「敬愛的卡蜜拉,本人非常榮幸為妳頒發證書。」

  一位男士,矮小灰髮,皺紋深刻,遞給一位年輕女性一份正式文件,神態莊嚴地說。卡蜜拉接下文件,上面寫著:

  謹此證明卡蜜拉.賽迪基修畢薩依德.賈瑪魯丹(Sayed Jamaluddin)
教師訓練所課程

阿富汗.喀布爾

一九九六年六月

  「謝謝你,所長。」卡蜜拉說,融雪般的笑靨綻放。家裡面,她是第二個完成薩依德.賈瑪魯丹兩年學業的人;姊姊瑪莉卡早幾年畢業,如今在喀布爾教中學生,不同的是,當年瑪莉卡往返學校的途中,可不需要處理內戰中不時會碰上的砲彈與火箭彈。

  卡蜜拉緊握著那份寶貴的文件。頭巾鬆垂,略向後滑,露出幾縷披肩褐髮。寬腿黑長褲,一襲及地的袍服,褶邊下一雙尖頭低跟鞋探出頭來。在穿著上,喀布爾婦女是出了名的敢於突破傳統,卡蜜拉自也不例外。在過去,許多喀布爾婦女上首都逛街時,都是穿著西方服飾,也不戴頭巾,直到一九九二年,也就是四年前,反蘇聯的反抗軍「聖戰組織」(Mujahideen)推翻了莫斯科所支持的納吉布拉博士(Dr. Najibullah)政權,女性的公共空間和穿著才開始受到大幅限制,除了規定男女不得同室辦公外,頭巾與袍服一樣都不能少,穿著務必樸實無華。喀布爾的女性,無分老少,只有乖乖聽命,只不過許多人都和卡蜜拉一樣,會在寬鬆的外衫下面穿上一雙漂亮的鞋,把死規定給搞活。

  相較於一九五○及六○年代,可是天差地別,那個時候,走在都市化的首都街上,時髦的阿富汗婦女無一不是歐式風格的裙裝,配上相得益彰的頭巾。到了一九七○年代,喀布爾大學學生齊膝的短裙搭上流行的軟布鞋,更是令保守的鄉下人大驚失色。在那段劇烈變動的時期,校園裡的抗議活動和政治騷動根本就是家常便飯。但所有這一切都是過去的事了。卡蜜拉出生僅兩年,亦即一九七九年,蘇聯入侵阿富汗,在聖戰組織發動的一場長達十年的反抗戰爭中,最後讓俄羅斯人付出了血的代價。第一輛俄羅斯坦克開進阿富汗之後,將近二十年的時間,卡蜜拉和她的友朋輩都還能過著和平的歲月。但到了一九九二年,蘇聯倉皇退出她們的國家,獲勝的聖戰組織首領為了控制喀布爾,緊接著就展開了內部鬥爭,慘烈的內戰震撼了喀布爾的居民,一夜之間,街市變成了競爭派系之間的戰場,雙方爆發近距離的槍戰。

  儘管內戰如火如荼,卡蜜拉的家人和成千上萬其他喀布爾人一樣,盡可能地照樣上學上班,只不過在她們的朋友中,也有不少人舉家逃往鄰國巴基斯坦與伊朗避難去了。新的教學證書到手,卡蜜拉馬上又要展開新的學習,這一次是進喀布爾教育學院(Kabul Pedagogical Institute),是一所男女同校的大學,成立於一九八○年代蘇聯佔領期間的教育改革年代。兩年之後,她就可以獲得學士學位,然後在喀布爾開始自己的教書生涯,希望自己有朝一日能夠成為一名教授,教達利語甚至是文學。

  儘管用功多年,對未來懷抱著樂觀的期望,但卻沒有歡樂的畢業典禮為卡蜜拉的成就加冕。首都裡面的宏偉建築物和中產階級社區全都人去樓空,內戰把整個城市變成了鬼域,道路柔腸寸斷,供水系統瓦解,到處都是斷垣殘壁。交戰派系的火箭彈不時劃破喀布爾的天際線,落到首都街上,不分青紅皂白炸死居民百姓。畢業這種平常小事,連用想的都會有危險,遑論參加。

  把證書放進牢靠的褐色文件夾,卡蜜拉走出行政辦公室,身後仍有一列年輕婦女排隊,等著領取各自的文憑。走過落地窗面向薩依德.賈瑪魯丹大門的狹窄走廊,經過門廳,有兩位女生正專心說著話,卡蜜拉無意間聽到了她們的談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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