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書日
海角天涯,轉身就是家

海角天涯,轉身就是家

  • 作者:褚士瑩
  • 出版日期:2011/07/04
內容連載 頁數 1/4
波士頓,踏沙行、學休息、做自己

十五年後,巴比終於走出這間充滿記憶的房子。

當初我買下這間海邊的老房子的時候,巴比已經住在裡面了。

「不用擔心,他是個很好的房客,當時我們簽了一年的租約,之後就讓他一個月一個月付房租,直到他找到房子為止,」屋主凱莉笑著說,「沒想到不知不覺,就過了好幾年。」

在美國,這種沒有合約的房客,就是所謂的Tenant at will。從來沒有當過房東的我,對於這種沒有契約的租賃,覺得不可思議,不過當凱莉接著說,反正整棟房子上下裡外,連一個門鎖都沒有的時候,我也就不知道還能說什麼了。

就這樣,我搬進了一個房客比屋主還要了解這間屋子的家,就這樣,巴比又住了十年。

「我想,我受夠鏟雪的日子了。」巴比在一場幾十年來最大的風雪後,這麼跟我說。一開始,我覺得有些難過,好像自己做錯了什麼,讓住在這間屋子十多年,已經像家人般的房客選擇離開,但是當我仔細看看眼前的這個男人,巴比已經不是當時正值盛年,因熱衷高爾夫球,寧可不結婚生子的單身漢,而是個兩鬢斑白、小腹微凸的六十多歲老頭了。我點點頭,拍拍巴比的背。

「沒關係的,我了解。」

小小島司光屯
這棟一百多年的老房子,位在波士頓市區南方一個小小的島上,這個島叫作司光屯(Squantum)。司光屯是個當年住在這個島上的印地安部落退潮時在海邊收穫豐富貝類的地方,即使在今天,每天早上還是會看到漁夫們從沙灘上挖出野生的淡菜,一箱又一箱裝滿卡車,運送到波士頓市區的海鮮餐廳。我的窗口,有一架高倍的望遠鏡,晴天的時候,讓我可以看到海灣中突出水面的石頭上,翻著肚皮躺著晒太陽的海狗,這些石頭底下,聚集著唾手可得的龍蝦。我之所以這麼確定,是因為每次當我划獨木舟經過的時候,都會看到就在距離手掌不到一英尺的石塊底下,有許多野生的龍蝦。

除了龍蝦之外,還有碩大的海鱸魚。每到夏天晚上,就會有人拿著手電筒和釣竿,走到我屋前兩百碼那個如今已經廢棄的老燈塔旁,徹夜垂釣。這些鱸魚很容易上鉤,但是因為太大了,肉質並不細嫩,除了越南人之外,大多數的釣客釣上了以後又放回海裡去,畢竟在這裡,釣魚就是為了「純粹釣魚」罷了,吃魚還是會上市場買。

從燈塔的方向直直望去,海灣的對面,就是波士頓市區。晴天的時候,市區每一棟叫得出名字的建築都歷歷在目,就連舊John Hancock金融公司大樓上面的氣象塔,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這棟大樓曾經是全波士頓第二高的建築物,只比當時第一高的海關大樓,矮僅僅一英尺,雖然現在早就已經被高樓大廈趕過,也早就改名叫作柏克萊大樓,而且隨時打開二十四小時的氣象頻道,或是登入www.weather.com就可以知道最新的氣象動態,但我就像大多數老波士頓人那樣,還是習慣從遠方抬頭看舊John Hancock大樓上面的燈號,嘴裡念念有詞背誦著當地人的口訣:

Steady blue, clear view.
Flashing blue, clouds due.
藍燈,晴,閃藍燈,則多雲。

Steady red, rain ahead.
Flashing red, snow instead.
紅燈,雨來,閃紅燈,則雪來。

當然,也有例外的時候,但是只要是當地人都知道,若在棒球球季的晚上,突然閃起紅燈,當然不可能夏天突然下雪,而是表示波士頓芬威(Fenway)紅襪隊球場當天的棒球比賽,因為天氣因素必須取消。

這是所有波士頓人都知道的常識。

曾幾何時,我也變成了波士頓人。

每天趁著退潮的時候,我帶著心愛的拉不拉多犬Inu,去附近的司光屯島盡頭,退潮的時候沙洲裸露出來,船隻暫時擱淺無法通行,但可以徒步從司光屯島,一路散步走到沙洲盡頭的湯普森島(Thomson Island)。如果我記得沒錯的話,湯普森是個來自蘇格蘭的生意人,一六二六年在這個小島上設了一個交易站,跟當地的Neponset族印地安人做生意,所以大家就管這小島叫作湯普森島,後來有兩百多年的時間,這塊地都是租給幾個農家種水果,十九世紀的時候,很自然的就變成了當地農校,現在這個小島已經是屬於一個非營利教育組織,每年只有在暑假的時候,舉辦夏令營讓波士頓市區貧戶平常沒有機會接觸自然的孩子免費參加,其他時候只有兩三百年前留下來的野生蘋果和梨子果園,自生自滅,一個人都沒有。我跟Inu繞島一圈,大約一個小時左右,趁著潮水還沒有再度湮沒沙洲前,趕快回到司光屯島,否則就得等下一次退潮才能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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