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麗西亞‧米勒在廁所裡哭。又來啦。

我知道是她，因為我就讀綠山高中才三個月，就已經兩次撞見費麗西亞在廁所裡哭了。她的啜泣聲真的很有特色，就像幼童一樣高八度又帶著氣音——雖說費麗西亞已經十八歲了，比我還大兩歲。

以前我都隨她去，我的想法是，每個女生都有權偶爾在公共廁所裡痛哭流涕一番。

可是今晚是舞會之夜，穿著正式服裝啜泣真的滿可悲的。此外，我也逐漸對費麗西亞產生同情心了。在我讀過的每間學校裡（目前是十九間，數量還在增加中），都有個像她那樣的女孩子。我可能是個怪咖，但大家對我還不算差，大多時候只是對我視而不見。另一方面，費麗西亞卻是全班的出氣筒。對她來說，學校就是午餐錢被偷跟冷嘲熱諷的無盡輪迴，除此之外啥都不是。

我窺看隔間的門縫下方，然後看到一雙穿著黃色繫帶涼鞋的腳。「費麗西亞？」我一邊喊她，一邊輕敲著門：「怎麼啦？」

她打開門，抬頭用充血的憤怒雙眼望著我。「怎麼啦？好，蘇菲，咱們就來看個清楚吧。這是我高中最後一年的舞會之夜，妳在我身邊有看到什麼男伴嗎？」

「呃……沒有。不過妳在女用化妝室裡，所以我以為——」

「以為怎樣？」她站起身，一邊用一大團衛生紙擤鼻子，一邊問道：「以為我的男伴在外面等我嗎？」她嗤之以鼻。「拜託喔。我對我父母撒謊，說我有男伴。所以他們買這件晚禮服給我，」——她猛拍一下那件黃色塔夫綢裙子，彷彿那是一隻她想宰掉的小蟲——「而且我告訴他們，我的男伴會在這裡跟我會合，他們就放我下車了。我就是……就是沒辦法告訴他們，沒人邀我參加我的畢業舞會。這會讓他們心碎。」她翻了個白眼。「這樣有多慘啊？」

「沒那麼慘啦，」我說：「有一大堆女生都是自己一個人去參加舞會。」

她火大地瞪著我：「妳有男伴嗎？」

就算是四月底了，空氣中還是有一絲寒意，我們兩個穿著晚禮服都在發抖。「好，」我說著，轉身面對她：「要是妳可以挑任何人當舞伴，妳會挑誰？」

「妳存心折磨我嗎？」她問道。

「回答問題就是了。」

她盯著她的黃色舞鞋，咕噥道：「凱文‧布里吉？」

「那好，就挑凱文。」我低聲嘀咕著，把我的手指關節折得霹啪響。我把兩手舉向天空，閉上雙眼，想像費麗西亞在凱文懷裡的畫面：她穿著她那件亮黃色禮服，他則穿著晚宴西裝。我集中精神想著這一幕，才過了幾秒鐘，我就開始感覺到腳底有一股輕微的震動，還覺得好像有水一路衝到我往外展開的雙手上。我的頭髮開始從我肩膀上浮起，然後聽到費麗西亞猛吸了一口氣。

在我睜開眼睛的時候，我看到的景象正如我所願。我們頭上有一片巨大的烏雲正在旋轉，裡面還閃爍著幾道紫色閃電。我繼續保持專注，在此同時，那朵雲旋轉得更快，最後變成中央有個洞的正圓形。

我十二歲生日時第一次創造出這玩意兒，我稱之為魔力甜甜圈。

費麗西亞瑟縮在兩輛車中間，還舉起雙臂蓋住頭。不過現在叫停太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