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序 詩

寂靜的夜裡 誰在叩響這些
木質的肢體 她們在風中樹立
組成歲月的屏障 枯乾而無顏色
這就是生命脆弱的扉頁嗎
在你任性而又執著地敲擊中
所有的門碎裂成屑 而我
仿佛正經歷一場橫暴的毆打

正是這些石頭和鐵的結構
無聲地肅立 使這條甬道
幽暗而漫長 我註定要在
一扇扇的傷口背後諦聽那些
源自於你十指的聲音 註定要
為守望你的腳步而耗盡
我骨脊中最後一點血質

二．致 北 方

抓住每一瓣風細讀北方
那些來自於你發梢的氣息
白雲往返 每一隻候鳥的翅膀
這些曾經被你注視過的事物
再一次籠罩我的頭頂 想像北方
廣袤的土地 莊稼因成熟而充滿
收割的渴望 你就在這些漂浮著
風箏的天空下長大 你為南方
而默默地悄然生長 直至今天

仿佛你只是被我寄養在北方
一座廣大深宮中的孩子 一隻遙遠
放飛而失去蹤影的信鴿 山河歲月
我焦渴地守望果林般等待你的
飄香 在風沙彌漫的城市
我確信你一生就在尋找
夢境中的家園 那時在一個山村
我是一個比你大的孩子 日日望北
因想像你而羸弱不堪 活著
仿佛僅僅是為了在某一天
捲動視線 收回你的游離

如今 我為北方的存在而流淚
一塊宿命的極地 在發現時
我已失去了方位 不知道怎樣
才能跨越冰封的河流 接近你的位置
你極光一樣明亮的容顏 只是
為了襯托我的黑夜而升起
說什麼呢？北方和你
在我最後的注目中 無邊無際

三．題 照

那時 漫山紅葉在春春夏夏的艱難後
終於沉澱出成熟的顏色
青春的血洋溢天地 我辨認出
生命輝煌的季節正在來臨
而你 已經化為這個秋天的一部分

從最後濃烈的火焰中升出 那些
繽紛的落紅 絢爛的群山
僅僅為了襯托你的翅膀而肅穆定格
在完美的自然之畫裡 你最生動地
成就風景 完成我最深處的幻覺

頓時 所有的枝柯綴滿充血的眼睛
我在密林深處望你 聽你 急迫地
等候你穿越荊叢走來 抓住我的胳膊
如你手中那傷痕累累的樹枝

四．讀 信

這是一種可以被稱為鳥的動物
打黃昏飛來 其純白的羽衣
織滿象形圖案 在掌中顫動

有千山萬水的風塵 隨意抖落
便是一杯渴慕 分明有一種倦色
使你視我高張的手指
為一樹聊供歇足的孤枝

你只是這樣偶然地停泊嗎
在薄暮 讀你的眼波 而新月
已當空 憂傷被染亮成一天星河
真想以濃情織絲 拴你於心
然後放飛在長空 在想你時
又 任意地收回在目中

五．舊 夢

你在哪裡？有著怎樣清溪的笑
流雲的身姿 明眸如水
前年在南方名城 在冬天 初雪盈盈
你的名字被第一次提起
我卻仿佛早已似曾相識

而那時 你只是春風的傳說
孩子般的童話 你的存在
僅僅是作為我的預言 而規定著
我若干年的尋覓 在同一方藍天下
你熱衷於一場童年的遊戲 隱身於
寂寞的夜裡 象一個智慧的謎語

物換星移 你總以輕俏的笑
誘我不肯放棄 人海茫茫 我深知
你必須在我絕望時才閃出
嘲笑我的笨愚 你的長髮如網
既無法抓住 又無法回避

儘管我不能見到你 歲月流逝
但你已被勾畫千次 你是我
餵養的魚 你再也逃不出我的手縫

我幾乎對你一無所知 但卻已經
洞悉一切 你就是那只懸掛在
我頭頂的蘋果 在我注視下熟透
而今 我對你充滿回憶 可以
憶起每一個細節 似乎已一同走過
一生一世 而明天 不過是小別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