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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幕
一
來自異國的相士在七条朱雀的鴻臚館[1]與那孩子會了面。
高麗相士第一次見到那孩子時,心裡暗忖:
——是女子!?
這也理所當然。
那孩子身穿長下襬的白平絹單袴,看上去確實像個女童。但是,比起服裝,那孩子的白皙膚色更令他看起來像個女童。而且,他的白,並非普通的白。是那種透明得似乎可以看得見肌膚內血色的白。
那孩子四周飄蕩著類似肌膚內的鮮血芳香。
長相很美。
相士於事前已聽說那孩子行年七歲。
又聽說,那孩子是右大弁[2]的兒子。
對方託相士給那孩子看相,相士一口答應。
「無論風水或宿曜,大體上我都有心得,我去看看吧。」
相士於兩天前如此說。
因此,今天那孩子被帶到鴻臚館,此刻正坐在相士面前。
孩子睜著細長清秀的雙眸,面無懼色地望著相士。
相士感覺,好像不是自己在為孩子看相,而是孩子在為自己看相。那孩子的雙眸,不但看得見現世的東西,連非現世之物也似乎見慣不驚。
那孩子的嘴脣微微泛紅,嘴角浮出含著蜜汁般的笑容,顯得很老成。
「開始吧……」
相士聚精會神地望著那孩子。
「唔,唔……」
相士哼哼道。
相士的額頭和脖子不停冒出粒粒汗珠,汗珠逐漸膨漲,順著肌膚流下。臉色也逐漸發青,甚至渾身顫顫哆嗦起來。
「這、這……」
相士上身情不自禁往後仰,隻手拄著地板。
「您怎麼了?」
坐在孩子一旁的右大弁問道。
「沒、沒什麼……」
相士抬起拄在地板的手,抹去額頭的汗珠。
「麻煩您先帶這孩子到別的房間……」
聽相士如此說,右大弁帶著那孩子離去,不一會兒,單獨一人回來。
「到底怎麼回事?」右大弁問。
「我好像看到那孩子的背後有什麼東西。」
相士的聲音稍微平靜下來,答道。
「看到什麼?」
「人……不,不是,是個老爺子。是個長著白鬍鬚的老爺子……」
「老爺子!?」
「不,是我看錯了。我以為有什麼東西附在他身上,是我看錯了……」
相士不停擦汗。
「不過,那孩子確實不是個普通孩子。至今為止,我為很多人看過相,但那樣的孩子,我倒是第一次看到……」
「什麼意思?」
「聽說那孩子是令郎,但是,那孩子的面相,是帝王之相。」
「帝王之相?」
「是將來會成為一國之尊,理應登上帝王之位的面相,不過,若真如此,到時國家可能會大亂,憂事迭起。」
「哎呀……」
「因此我再觀看他是否可能成為朝廷重臣,輔佐皇上,讓國家趨於和平,結果他在這方面也具有非凡能力,然而,我總覺得事情不可能到此為止。」
「那,到底是……」
「我只能說,那孩子是我力難勝任的大人物。往後,他將步上什麼樣的道路,我完全無法想像。」
異國相士頻頻擦拭流下的汗水,如此說。
二
那是極為駭人的月光。
月光蒼白又鮮豔,連人的靈魂似乎也會被奪走。倘若站在這月光中,恐怕不到半個時辰,人就會發狂,變成非人之物。
黑暗中,傳來一股不知開在何處的菊花幽香。
「我總覺得很恐怖……」
女子會靠在一旁的男子身上,也是情有可原。
宅邸和庭院都荒蕪至極。
不但圍牆倒塌,屋頂也坍落了一半,柱子和屋簷都留著焦黑痕跡。
男子讓女子搭上牛車,拐騙般地帶到此地。
抵達時,天還未全黑,牛車也不是從大門駛進,而是自圍牆倒塌處進來。牛車輾過露水沾濕的黃花敗醬[3],駛進庭院。
兩人登上西對屋[4]。
從西對屋望向庭院,可見在風中搖曳的芒草,地面幾乎全罩著秋天野草。宛如望著秋季原野。
只有兩人登上的地方,屋頂看似補修過,地板也鋪上繧繝緣[5]榻榻米,甚至掛著幔帳。
男子乳母的孩子,名叫惟光,忙東忙西地準備一切瑣事,不但做了稀飯,傍晚還送來火盆和燈火。
惟光擱下燈火即離去,天黑後的此刻,屋內只剩下男子和女子。
「好像會出現妖邪之類的……」女子細聲說。
「會出現。」男子道。
「啊?」
「正因為會出現,我才選了這裡。」
「這……」
「妳正是今晚的供品。」
聽男子如此說,女子不禁與男人拉開距離。
「別擔心,它們不會怎樣……」
男子那雙細長潤澤的眸子,映著火光。雙眸俯視著女子。
「它們是……?」
「它們是住在天與地之間的『東西』。」
男子若無其事地答。
紅脣嘴角微微上揚。
男子似乎在笑,女子卻覺得脖子被冰冷手指觸及那般,打了個寒顫。
「這宅邸有各種傳聞……」
「確實有……」男子點頭。
女子說的宅邸,正是這所河原院,往昔是左大臣源融的居所。
源融是嵯峨天皇的兒子,甚愛奧州[6]。
他模仿陸奧國塩竈[7]的風景,在此處蓋了庭院。宅邸四面,南方是六条大路,北方是六条坊門小路,東方是東京極大路,西方是萬里小路,占地廣闊。
源融每個月命人從尼崎[8]運來三十石海水,煎海鹽消遣作樂。
源融過世後,兒子源昇繼承了宅邸,日後進獻給宇多上皇,成為仙洞御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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