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典翻譯文學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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節錄自作者李志與趙軒之〈賈平凹《懷念狼》〉一文

「狼多人旺」——相反相成的人狼共生

一個由獵狼英雄被迫轉變為護狼專員的「獵人」——傅山,一個厭倦了城市生活,與獵人舅舅一道為狼留影的記者——子明,以及傅山的隊友「爛頭」共同踏上了他們的尋狼之旅。而這一看似寫實的行程在作品之前的行文中卻已經被賦予了深邃的象徵意義。

小說開頭,沒有鬍鬚的「我」(子明)不無慨嘆地向讀者陳述:「在城市裡生活了三代以上的男人,將再不長出鬍鬚。」(頁2),而與此相聯繫,商州無狼可獵的獵人們也罹患了一種怪病,「病十分怪異,先是精神萎靡,渾身乏力,視力減退,再就是腳脖子手脖子發麻,日漸消瘦。」(頁12)。這兩處伏筆實際上已然點明人物的存在背景,不再長鬍鬚的城市中的男人與萎靡無力的鄉間獵人,均是在暗示著人類生命力的衰退,暗示著現代人自然屬性的退化,而這一切的癥結即在於曾經是為商州大患的「狼」忽然就要瀕臨滅絕了。已經出現萎靡跡象的獵人傅山和同樣為頭痛所折磨的獵狼隊員「爛頭」,正是為了避免自己因失卻對手逐漸萎縮,而去尋找那15隻狼,而作為城市文化人的「我」更是出於對城市工業化文明的否定,對於自我生存狀態的迷失進而開始尋狼之旅的。因此,他們的旅程與其說是尋找狼,毋寧說是尋找自我,沒有狼的獵人不能再成其為獵人,而失卻了自然活力的城市人則更不能再成其為人。對現代人異化的擔憂,正是這部作品的總體基調。

與此同時,這部作品對於生存狀態的觀照更不是單極的,不是僅從人類角度出發的。小說中一位船夫向「我」敘述了一個神祕離奇的現象:
……狼抱根木頭從河那邊游過來,在岸上的柳樹枝上跳,就有一隻狼跳上去把頭掛在樹枝上吊死了,但還有狼往上跳,掛不上去,抱了木頭又從河這邊遊了過去,像是來尋自殺的。(頁109)

這一看似荒誕不經的情節,卻是以一種虛幻的手法表現出,失卻獵人的狼同樣面臨著一種生存窘境,一種失卻自我生存目標的萎縮的境遇。這裡,作品實際上構建了一個映射關係,獵人與狼均是在對方提供的鏡像中才能找到自我存在的依據,前者的萎靡不振與後者的冀圖自殺都是失卻鏡像、迷失自我的結果。

作品中這樣寫道:「越是有狼的地方越產生捕狼的高手,而愈是有捕狼的高手,狼愈是來得前仆後繼。」(頁204)「狼多是多,雄耳川人口卻旺,據老輩人講,從老縣城遷過來時只是盆地中心那個村子,如今中心村大到一個鎮子,周圍又有四個小村。」(頁209)。人與狼的相輔相成、相生相剋在互相的競爭與殺伐中保持了一種動態的和諧。這一人狼和諧相生,在鬥爭中對立統一的圖景,正可看作自然界各個物種之間存在關係的具象化闡釋。但表面上的弱肉強食暫時性地遮蔽了實質上的唇齒相依,卻也為人與狼之間的這種映射關係最終被破壞,造成兩敗俱傷的結局埋下了禍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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