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底微波

人的符號

經常在一些報表上簽上自己的名字，是我的工作之一。做慣了，我對這項工作已感到麻木而毫無意義，每次簽名的時候，我的手就變成了機器，自自然然地就會寫出那熟稔的、一生中不知寫過多少次的三個字，根本不須要經過大腦。

然而，有一次卻不同了，我忽然對著那三個字起了疑問：這三個字就是代表我的符號嗎？假如不是我在幹這份工作，換了任何三個字或者兩個字，這份報表的本質還是不變的；那麼，我的這個名字簽在上面又有什麼意義呢？

若干年前，這三個字曾經連續不斷地在一個小學生、中學生和大學生的作業上出現過；在後來的身分證上，它是人之妻、人之母；而在這些報表上，我卻又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工作人員。「人生到處知何似，應似飛鴻踏雪泥」，在人生路途的下一站，天曉得我這個名字又代表著什麼？言念及此，不禁惘然良久！

張三李四、阿貓阿狗、約翰瑪麗，通通都是人的符號，這個符號，對你自己，對社會，對國家，是不是有價值和有意義，那完全是操縱在自己的雙手上，與別人無關。假使有一個人真的淡泊到視功名如塵土，那麼，這個人的名字便真的只是一個符號，毋須為它而營營擾擾，終日不安。但是，世間上又有幾個人做得到呢？

囚

很多年前看過一幅西洋漫畫，它留給我的印象深刻極了。這幅漫畫有三部分，上面畫的是一個嬰兒坐在四面有欄干的方形遊戲檻內，中間畫的是幾個小學生站在圍有高高鐵欄的校園內，下面畫的是幾個銀行職員坐在櫃臺內工作，在他們的面前，赫然又是圍著鐵攔干。題目是「人生之囚」。

我是個心腸很軟的人，每每看到了籠中之鳥和檻中之獸而惻然不忍。然而，身為萬物之靈的我們，又有誰能夠擺脫那人生之囚呢？小時被關在遊戲檻裡，入學後被關在校園，長大後即使不一定做銀行職員，可是，生活的枷鎖、名利的桎梏還不是緊緊地羈絆著每一個的身心？我們全都是無形的囚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