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度諮商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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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得髮絲護稚子〉

。髮與宿命


對於頭髮的記憶,我是從母親開始的。母親年輕時,有長髮披肩,一如黑瀑,攏著少女的夢。後來,那縷黑瀑,乾涸了,她甚少提及年輕,我只從那發黃的相片中看見少女的她的幸福。

發黃的老相片裡,母親還是少女,烏雲般的髮絲,肩頭披垂。微笑上揚的鳳眼稍,覺察不出一絲爾後的苦難與淚水,凝視這樣美麗青春的母親,難免憶及母親晚年時痀僂重負的背影,風樹之悲,油然而生。

從小,黃毛扎扎的亂髮,使我在成長中,承載著並不討喜也不美麗的訊號。母親的頭髮和我一樣稀疏而細,她常摸著我的髮說:「髮絲細軟的女人,命好。」母親是善意的謊言家,她悲苦一生,頭髮沒帶來好運,只落得良人辜負一生。但是,母親的鼓勵,讓我也有一絲樂觀去面對人生。記憶中有一首歌:「總心煩我和你常磨擦的情感,像風中理不清、被吹亂的髮/總是由著你改變自己的模樣/長髮也好/短髮也好/你喜歡就好。」那是女人的愛,母親到底為良人髮長幾次?我無由得知。我只知她一生中曾絕塵斷念幾回,但親子的愛,終究將她一一喚回紅塵,在艱難俗世裡,勇敢走完一生。

。黃橙橙的油麻菜籽花田

記憶中那一年,我仍稚齡,萬念俱灰的母親幾乎在寺廟裡落髮,外婆聞訊,驅策我們去廟裡央求母親回轉心意,「女人落了髮,斷了念,幼子可憐啊!」外婆如是說。

寺廟在內新庄,名喚知覺院,大姊牽著我尋步找去。靜僻的幽深山麓,蜿蜒的小路漫長沒有盡頭,害怕失去母親的悲傷,讓五歲的我,一路走得哭哭啼啼,大姊拉著我,加快腳步,她一向是急性子,而我一直都讓她覺得累贅,所以,當時的我被拖著、抱怨著,且哭啞了聲音趕路,那是冬天,我哭得涕泗橫流,一臉冰冷花樣。

在台中,冬天的田野休耕之後,常是栽種著油麻菜仔花,一畦又一畦的油麻菜仔花田,閃耀著梵谷眼中麥田一般的燦黃,彷彿永遠走不完的黃色迷宮,我們穿過一片又一片的田野,而母親在哪裡呢?

母親一身墨藍素衣,跪地即將落髮之時,庵裡師父看著哭哭啼啼的我們,放下已為母親備好的袈裟,說:「塵緣未了,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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