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　五
 
聞官軍收河南河北　（七律）
 
【題　解】此詩作於代宗廣德元年（西元七六三年）春，杜甫在梓州。是年正月，史朝義自縊，部將李懷仙斬其首來獻，並以幽州降唐，安史之亂告一段落。杜甫聽到這一消息，不禁驚喜欲狂，寫下這首衝口而出，一往奔騰的七律，被稱為是杜甫「生平第一快詩」。
 
劍外忽傳收薊北，初聞涕淚滿衣裳1。
卻看妻子愁何在？漫卷詩書喜欲狂2！
白日放歌須縱酒，青春作伴好還鄉3。
即從巴峽穿巫峽，便下襄陽向洛陽4。
 
【注　釋】1劍外二句　劍外，即劍南，此指杜甫漂泊的蜀地。薊北，即河北，為安、史叛軍的老巢。《峴傭說詩》：「『劍外忽傳收薊北』，今人動筆，便接『喜欲狂』矣。忽拗一筆云：『初聞涕淚滿衣裳』，以曲取勢。」此淚，應是悲喜交集之淚，飽含往昔的流離艱辛，當然也傾瀉出巨大的驚喜。《讀杜心解》曰：「八句詩，其疾如飛，題事只一句，餘俱寫情。」2卻看二句　上句以妻子的心情見出自己相似的心情，這是老杜常見手法，也是患難夫妻情感多默契的真實體現。如「入門依舊四壁空，老妻睹我顏色同。」「老妻書數紙，應悉未歸情。」只不過這回是難得的同樣高興。漫卷，隨便捲起，意為書也無心看了。3白日二句　放歌，放聲高歌。縱酒，開懷痛飲。白日、青春，皆虛寫，就好比今人好言「陽光燦爛，春光明媚」，用以襯喜情耳，與「中興諸將收山東，捷書夕報清晝同」可互訓。4即從二句　巴峽，指四川東北部巴江中的峽。《太平御覽》引《三巴記》：「閬、白二水合流，自漢中至始寧城下，入武陵，曲折三曲，有如巴字，亦曰巴江，經峻峽中，謂之巴峽。」巫峽，長江三峽之一，在湖北巴東西。襄陽，今湖北襄樊。洛陽，宋刻本《杜工部集》尾句自注：「余田園在東京。」東京即洛陽。《唐詩別裁》評云：「一氣流注，不見句法字法之跡。」
 
【語　譯】劍南忽傳官軍收河北，乍聞涕淚灑衣裳。回看老妻愁盡散，詩書胡捲我喜欲狂！朗朗白日高歌須痛飲，浩浩春光伴我好回鄉。就從巴峽放舟穿巫峽，直指襄陽去洛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