侏儒語錄（節錄）

序

「侏儒語錄」並不一定能傳達我的思想。不過，可以窺見我時時刻刻思想的變化。以其說是一根草，不如說是一株蔓草——而且這株蔓草說不定還會衍生幾株蔓草。

星星

古人一語道破，太陽底下無新鮮事。不過，無新鮮事並非只有太陽底下。

依天文學者之說，海格立斯星群發出的光到達我們地球需要三萬六千年。然而，即使是海格立斯星群也無法永遠發光發亮。有一天會像冷灰，失去光芒。不僅如此，死無論往何處去，常孕育著生。失去光芒的海格立斯星群在無邊的天際徘徊之際，只要有好的機會，又會變成一團星雲吧！那麼新的星星接連在那裏出生吧！

跟宇宙之大相比，太陽不過是一點的燐火，何況是我們的地球？不過，在遙遠的宇宙之極、銀河邊發生的事，其實跟在這泥團之上發生的毫無兩樣。生死在運動法則之下，不斷循環。想到這裏，不禁多少同情散在天上的無數星星。不，甚至覺得明滅的星星之光似乎跟我們表現了同樣的感情。關於這點，詩人要比誰都先高聲謳歌真理。

像細沙的無數星星之中有朝著我們發光的星星。

然而星星也像我們一樣經歷流轉——總之並非不無聊。

修身

道德是便宜行事的異名，跟「左側通行」相似。

道德給予的恩惠是節省時間和勞力。道德造成的損害是良心的完全麻痺。

胡亂違反道德者是缺乏經濟觀念之人；而隨意屈服道德者不是膽小者就是懶蟲。

控制我們的道德是受資本主義毒害的封建時代的道德，我們除了受損害之外，未蒙受任何恩惠。

強者蹂躪道德，弱者又受到道德的愛撫。受到道德迫害的常是介於強弱的中間者。

道德常是舊衣服。

良心不像我們的鬍子隨年齡增長。我們為了獲得良心需要若干的訓練。

一國國民的九成多，一生都沒有良心。

我們的悲劇是因為年少，或訓練不足，在未捉到良心之前，受到無廉恥漢的責難。

我們的喜劇是因為年少，或訓練不足，受到無廉恥漢的責難之後，終於捉到良心。

良心是嚴肅的趣味。

良心或許製造道德。可是，道德至今連良心的良字未曾製造。

良心亦如所有的趣味，擁有病態的愛好者。這樣的愛好者十有八九，是聰明的貴族？或富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