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度諮商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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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〇一年十二月二十七日,紐約市充滿節慶的繁忙氣氛。人行道擠滿了人,商店櫥窗妝點得璀璨亮眼,人們攜家帶眷漫無目的地四處亂轉。似乎人人都卯足了勁想讓這段詭異而不幸的日子變得正常。我發現這現象很值得慶幸,但也很讓人不安。距離天崩地裂的那天已過了三個月,然而生活繼續拖著我們前進,就像拖著綁在車尾的錫罐。這便是這個充滿聖誕過後購物人潮以及到世貿災變現場看熱鬧的人的群魔亂舞區──一臺摔壞了、看不見的噪音製造機,只有我聽得見聲音──給我的感覺。這不是任何人的錯──不是那對帶著相機的年輕夫妻,不是那個把孩子扛在肩上的父親,不是那個兜售世貿中心照片的男子。問題出在,對我來說,他們身處的世界已經不存在。一切都是虛幻,直到我通過世貿災變現場的安檢站。這時我終於能呼吸,這時我終於感覺自己有了歸屬感。
 
熟悉的卡車隆隆聲和機具輾軋聲取代了警戒區外的噪音。烤栗子的香氣和溼水泥的味道在我嘴裡混合,很快地將被不容置疑的腐敗臭味所取代。朝著死者──不是你的親人,而是別人的──走過去是相當奇怪的一件事。更奇怪的是,唯有在這裡我才感覺到自己真正活著。這是在世貿災變現場工作的一個心照不宣的祕密。大家累斃了,但充滿生氣。工人們很氣憤但沒有怨懟,朋友與同事遭到蹂躪但沒有被擊垮。我在消防員的眼裡、在警員們緊繃的下巴看見這些。不過,話說回來,才經過短短三個月。也許徹骨的疲憊還沒真正到來,也許心還沒全然粉粹──或者也許世貿災變現場已經自成一個小島,裡頭的居民說著一種祕密的語言。在這裡,大家述說著故事,不必擔心遭到批判,或者得到充滿好意卻討人嫌的意見。不必字斟句酌以避免刺激聽者。沒人會畏縮或轉過頭去,沒人會要求我們融入一個期待我們做回從前的自己的世界。禁區外面是正常狀態,和照常過生活的人們。而柵門外也有著哀傷和勇敢的人們,存活者和一整個國家的同情憐憫。當輪班結束,我不捨地離開小島時,我會為了那些從沒有機會做抉擇的人、那些我會為他們的破碎遺體祝禱的人,以及那些我鞋上沾著、肺裡吸著他們灰燼的人們,踏步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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