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七 】嫣然一笑新妝就，春園海棠花獨妍。

第一百八十一回：世間道之非黑非白。

不論顧家多顯貴，正月裡死人終歸是喪氣事，是以眾人都勸五老太爺待出了正月再出殯，反正這會兒寒凍，滴水成冰，也不怕屍氣發散。可五老太爺執意要盡快了結此事，叫次子廷狄趕緊操辦，諸事從簡，十日後即出殯落土。

靈堂上冷冷清清，只顧氏族人和素日交好的一兩戶人家來稍事祭拜，坐會兒便告了辭，除了四老太爺身子不適沒來，四老太太得留下服侍，餘下的三房人倒都陪坐著。

五老太太哭得幾欲昏厥過去，跳著衝廷狄夫婦一通痛罵，直指他們倆不悌不孝，廷煬生前處處為難他，死後也不給好好操辦，叫他走得不安心。

夫婦倆被罵得面紅耳赤，狄二太太早吃慣了婆母的無理取鬧，倒還能忍著，狄二老爺卻是忿忿不平，被罵得狠了，索性撲通一聲跪倒五老太太跟前，脖子脹得老粗。

「……娘是不當家不知柴米貴，大哥一個便抵過爹、娘、眾位姨娘，和我們整房人的花銷！他到底是在讀書考舉，還是在經商掙錢？！家裡老老小小十幾口人，看病抓藥，吃飯穿衣……鋪子田莊的出息都在這兒了。廷靈妹妹和大侄子（顧廷煬的庶長子）已在議親了，嫁妝彩禮在那兒？餘下幾個小的，眼瞅著一個個大了，這哪一樁不要錢！」

廷狄越說越氣，平素五老太太便處處偏疼長子，在侯府群居時一切由長房兜著，他懶得計較，如今分了府，便是一根線也要自家出了。

「包戲子，逛窯子，在外頭一擲千金，到如今，大哥外頭欠下的花帳還沒還清呢，難不成咱們全家都去喝西北風，就緊著大哥一人痛快了便成？！」廷狄連磕了幾個響頭，額頭敲在青磚上砰砰響，「娘要是還覺著兒子不好，便請了家法，把兒子打死了罷！」

一通話說得又急又快，直把五老太太生生厥住，她渾身發抖的看著次子，半晌說不出話來。太夫人坐在上首，拿碗蓋緩緩撥動著茶葉，不動聲色，旁的眾人都面面相覷，有的不想管，有的管不了，最後又是老好人顧廷[火宣]過去把廷狄拉了起來，說了幾句圓場話。

五老太太仍舊氣憤不過，一想起心愛的長子慘死，淚水滾滾而下，既不敢責備丈夫，又不好再罵次子，只能尋旁人來出氣。她起身到大兒媳跟前，邊哭邊罵：「都是妳這喪門星！我兒好好的，偏妳沒用，攏不住男人，叫他只好去外頭胡鬧！當初就不該迎妳進門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