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小說大展_領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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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磨墨
 
我的剃度師父松年長老以書畫聞名,在新加坡被視為國寶。
 
有人說,人如其字。人們認為松年長老的書法沒有火氣,筆觸清洌流暢,這對於當年還是個年輕沙彌的我來說,實在難以理解,因為他經常不留情面地羞辱責備我。我只能揣測,也許啊,透過藝術這扇窗,可以窺見他內在不為我知的一面吧。
 
松年長老出生於中國大陸的書香門第,一九四九年共產黨取得政權後,被迫離鄉背井,流亡台灣、香港和馬來西亞,最終落腳新加坡。
 
我住進他那間不算大的寺院「菩提閣」時,才二十一歲,而他已八十好幾,病痛纏身。當時寺內的出家眾只有另外四位比丘尼,她們暗自竊喜,因為我年紀最輕,而且剛住進來,理應擔任老和尚的侍者,當他發脾氣時的出氣筒。
 
菩提閣到處擺放著藝術珍品和古董,由於寺裡財務很緊,我猜想師父是以他的字畫換得這些珍貴文物。寺裡有許多清奇秀麗的盆栽,像是文人的書房,最明顯的莫過於他客堂內的大木桌,他就在那兒練字畫。
 
有一天,師父發現我在看他寫書法。
 
「你想學嗎?」他問我,口氣有點詭異。每當他用這種口氣說話,準沒好事,但我的確想學書法,特別是向這樣一位大師。
 
「師父,謝謝您!」我迫不及待地回答,並躬身行禮。「師父」是敬稱,我在跟他講話之前,都必須先稱呼「師父」。
 
師父板著臉,手一揮要我退下。隔天,他書房門沒關,我正想從門口溜過去就被他叫住;他沒說話,只是盯著我看。他一雙濃眉,尾端向下捲曲,幾乎碰到眼角,看起來像個凶猛的老貓頭鷹。
 
我畢恭畢敬地走進去,他不耐煩的勾著手指示意我站到身邊。
 
「磨墨!」他說,同時在一方直徑約六吋的黑色圓硯台中注水。我拿起墨條。
 
墨條,古有松煙墨和油煙墨。松煙墨是先燃枝以取得煙,再調和膠並加入配料,包括麝香、冰片等藥草香料,以及金箔和珍珠粉等,以增加光澤和香氣;歷經數十年,書畫中依然能透出這墨色。墨條的品質,端看質地是否細緻、有無雜質。
 
師父握住我的手,用墨條在硯台中心畫圈開始磨墨。這舉動親切得讓我驚訝。
 
他做完示範,就叫我離開了。你可能會以為磨墨很容易、也很快,但真的沒這麼簡單,你得不停地磨磨磨,太用力,手掌和手臂最後會累得磨不下去;太輕了,又磨不出好墨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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