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蟲細胞的出現，是為了讓毛毛蟲成為更高階的存在，但已經存在的「毛毛蟲機制」，雖然一邊支援著自己的轉變，另一邊卻對抗這樣的轉變。也就是說，毛毛蟲既想成為蝴蝶，但也抗拒著改變自己，這便是追求與抵抗的共存。

新細胞迅速成長，舊的免疫系統很快就反應不及，在那之前，原本弱小孤獨的成蟲細胞會黏在一起，逐漸形成一個群體！為數眾多的成蟲細胞團會串連起來，然後，在蛹中的成蟲細胞，開始互相交換訊息。接著，在某個時間點後，這一長串的成蟲細胞似乎突然意識到自己是「某種東西」，某種和毛毛蟲不一樣的嶄新存在！隨著對自己身分的「認可」，成蟲細胞開始由內而外地改造毛毛蟲的身體。這樣的認知才能讓蝴蝶真正誕生，每個蝴蝶的細胞因此承擔起自己的任務，每個新細胞都舉足輕重，肩負重要任務，而其他細胞則全力支持新細胞完成任務，於是，毛毛蟲終於成了蝴蝶。

這就是蝴蝶要告訴我們的事：為了改變自己，我們也能化蛹成蝶。我們一方面想蛻變，另一方面卻又抗拒著蛻變，也就是說，在追求改變的同時，我們也抗拒著改變，但在我們心中的蝴蝶，老早就蓄勢待發。

事實上，正如歷史告訴我們的那樣，人類社會的發展似乎也遵循著這個原則，比方說在古代雅典民主的形成。西元前五百年左右，湧現了新的思想，名為自由、個體化、人性、令人心生嚮往的「成蟲細胞」，也就是「民主」。

當時的寡頭統治者與保守的貴族扮演的就是「舊細胞」的角色。為了和民主與日益增長的開放主義這些「成蟲細胞」對抗，他們甚至把家鄉雅典出賣給敵對的斯巴達人。雅典城邦也確實在公元前四〇四年的伯羅奔尼撒戰爭中遭到擊敗，民主似乎土崩瓦解。接下來，社會崩壞、處處殺戮，幸好為時甚短：斯巴達人接管的王國沒有能力統治雅典，無法鎮壓風起雲湧的革命運動。因此，雖然斯巴達人大獲全勝，卻不得不和雅典的民主派簽下和平契約。儘管傷亡極為慘烈，嶄新的民主制度終於存活，從這場失敗中淬煉成一場出乎意料的勝利。在混亂的衰亡中，新的事物變得更為強大。

我所經歷過的、人的蛻變也是如此。許多人在追求新事物的同時，也在對抗自己，懷疑自己，然而，在突然之間，往往是在最躊躇徬徨的時候，在自暴自棄的那一刻，改變突然變得再簡單不過，宛如蝴蝶破蛹而出，展翅飛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