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度諮商展_加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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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當我下定決心讓病人走的時候,心裡都會浮現一個聲音:「你會不會太早放棄他了?他還有機會吧?」我也總是反覆自問:「你確定要放棄那個病人?」我們更常常會被質疑:「你怎麼能確定這個病人救不活?」

但醫生畢竟是人不是神,我從來不知道眼前這個病患一定有救或一定沒救。甚至我也不知道,要治療到什麼程度為止,才算夠了。然而,醫療資源是有限的,特別是像加護病房這樣的地方。如果只有二十張病床,但外面有一大堆病人等著要進來,讓一個無法治癒的病患在加護病房待得太久,等於排擠了其他人的活命機會。醫生必須要做決定,到底治療到怎麼樣的程度就不能再繼續下去了,這是一項永恆的難題。

然後呢?到底怎樣才算是活著?

這些經歷深深影響了我。我三十五歲當外科加護病房主任時意氣風發;到了四十幾歲,開始覺得人生有些灰暗,有種「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的滄桑之感;過了五十歲以後,我慢慢領悟一個道理,那就是一切只能盡力,但求問心無愧。二十幾歲剛當醫師時,我看到了病患;到了四十歲時,我只看到心電圖、病理切片、抽血檢查數據就可以診斷治療,不必也不用看到病人;到了五十幾歲以後,我又看病患,我看到了一個有七情六慾、愛恨情仇、和社會糾葛不清的病人,我還看到病患旁邊的家屬。

醫生就像生命花園的園丁,園丁可以改變春夏秋冬的變化嗎?同理,醫生可以改變生老病死嗎?不可能。醫學永遠有其極限,即使以現在的科學進展,沒有心臟、沒有肺臟、沒有肝臟、沒有腎臟、沒有腸胃道,還是可以讓人撐著一條命,問題是……然後呢?到底怎樣才算是活著?

園丁沒有辦法改變春夏秋冬,只能讓花兒在四季之間開得好看一點;醫生沒有辦法改變生老病死,只能讓人在生老病死之間活得舒服一點。我認為醫生最大的敵人,不是病人的死亡,而是病人的痛苦。行醫多年,我經常陷入抉擇︰我是要處理病人的疾病,還是解決病人的痛苦?如果我選擇前者,那沒什麼好講的,也不用什麼安寧療護了,拚命救到底就對了。可是如果我選擇解決病人的痛苦,那我就應該去思考,怎麼做才能讓病人以最好的狀態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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