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序
那回,我在台北書院上課,有學員提問,讀史記與個人的安身立命,到底有甚麼干係?
提問者,是位中年男子,近年來,遇到了人生的大困頓;很長的一段時間,心頭都解不開。後來,他在《中國時報》讀了我談史記的文章,頗有觸動;暑日去了趟池上,恰好,又在大坡池與我不期而遇。不久,我開了課。每一回,他總極早就到;每一次,他總扣著最真切處發問。我喜歡這樣的真切。
這樣的真切,現代人漸漸離得遠了。這些年來,許多人都找不到著力點;日子過得並不舒坦,也有點沉重,卻又有些說不出的飄浮感。一如每天,他們可能低著頭,滑著手機,看似忙碌;也可能翻著書,寫著稿子,看似用功;但用功忙碌之餘,總仍有種難以形容的不對勁。這不對勁,他們有時也察覺得到,可是,未必能掙脫得了。資訊社會將鋪天蓋地的訊息,淹沒了他們;即使是所謂學問、所謂文化,常常也只是阻隔了他們。結果,他們慢慢失去了對人對事對天地萬物該有的真切感。因不真切,故而飄浮。因不真切,故而他們無力掙脫。
只有真切,生命才有風光,也才能夠翻轉。《史記》不只是一本史書,更是一本極真切的生命之書。我寫《史記》,希望能寫出一種風光,也能寫出一種真切。
民國一〇三年元月三日,薛仁明於台東池上,是時山坡上梅花盛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