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霜的住所在後六宮之外,雖是名動京都的第一美女,但舞妓終歸是舞妓,沒有資格受到上賓的禮遇。大順能夠給她一間單獨的屋子,已經算很好了。
像是知道身後有人隨行,她行至半途,停下腳來,散了隨行眾人,一個人立在原地。
慕容雪就在距她三步遠的地方停了下來,看著面前的背影,很努力地想要從中找回幾年前的影子,可惜卻怎麼也找不回來。
慕容霜輕轉過身,除去了面紗的臉雖說塗了厚重的胭脂,卻仍難掩蓋那本就稚嫩的容顏。
「還記得我啊?」一句話就好像訴盡了一生,全都是淒苦。
慕容雪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想了想,只能道:「對不起……」
「對不起什麼呢?」慕容霜反問,頭微偏了偏,一臉的疑惑。
不願再跟她玩語言遊戲,慕容雪直接道:「對不起,當年把妳給弄丟了;對不起,我說讓妳幸福快樂,卻沒有做到;對不起,我這個姊姊是這麼的不稱職;對不起,我讓我的妹妹一再受苦。」
四句對不起,惹下了慕容霜的一滴淚。她抬手擦去,故作堅強。
兩人就這麼面對面相望,站了好久,誰也說不出話來。
慕容雪心裡也苦,這個孩子她是很想要保護的,在這個陌生的年代,她唯一想要全心去保護的人,只有她一個啊!可是到頭來卻還是……
「姊……」慕容霜的聲音又傳了過來,帶了些沙啞與哽咽。
慕容雪望過去,見其唇齒幾番蠕動,要很艱難很艱難才能夠把話說得完整。於是她知道,霜兒要說的,一定是對她來講最最殘忍的事實!
「姊,妳可知道,這幾年來我的生活,比童年更加可怕……」
慕容霜不由自主地蹲下身去,將頭埋於膝間,雙肩隨之顫抖,再不能多言。
她試過多少次要將那些事全都忘記,忘記恥辱、忘記傷害,然後再從原地爬起來,繼續恥辱、繼續傷害。她以為這麼些年,她早該從容以對,她以為這麼些年,她早該笑看風塵,可是當她再一次面對乾淨得一塵不染的慕容雪時,便又忍不住心中嚮往,那嚮往中,又帶著無盡的自卑。
她不是不想相認,她是不敢相認。他們是炎赤的皇子和公主,而她呢?是大順的第一舞妓。
何為舞妓?不只有舞,還要有妓。不只任人看,還要任人睡。她的身子早就髒得連自己都不忍卒睹,還有什麼臉面對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