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顧：生活點線面

序
說名解字
我的書房
看海的日子
給偉大的校對工作者
手跡
難以成家
大哉問
畫畫
不敢壓軸
紀念，都印到票上去
談「窒」
貓喻
救救孩子
大江南北望夫歸
戲夢人生
弄假成「齋」
複印的歲月
那一幢舊房子
天光道的闌珊燈火

序

　　整理舊文章是慢慢地打疊過去，像遠行前夕細心地打疊細軟、打疊行裝。都市的生活節奏太快，日出日落都無暇細賞，早餐晚餐只是狼吞虎嚥，我們因此而遺忘了很多風景和味道。文章寫得太快或讀得太快都不是好事，快，就容易忽略字裏行間的風景和味道。
   
　　古人主張「人惟舊，器惟新」。講感情當然愈舊愈深厚，講功能則愈新愈管用，只是文章在分類上有點困難，文章既講究感情又強調功能，求舊還是求新不能一刀切。舊文章修改得太多怕變成了新文章，下筆修訂總不忘處處節制，按捺着「今是昨非」的進取想法，舊文章中可以保留的盡量保留：起碼包括好些未盡成熟的想法，起碼包括好些未臻完美的措詞，起碼包括好些未全過濾的感情。
   
　　薄薄的散文集姑且取名「回顧」，取其回溯、留戀的意思。孟敏，東漢時人，為人豁達，摔破了瓦甑（古代蒸煮食物的瓦器），頭也不回。郭泰問他打破了東西為甚麼不回頭看一看，他說東西都已打破了，回頭看一看不見得有好處。我生性不夠豁達，總覺得縱然回顧一下也未嘗不是好事。回顧並非妄想破甑還原，而是作出合理的反應，表達人之常情。回顧，起碼可以讓人生起點點惋惜、懊悔或無奈。回顧舊文章也常會生起點點惋惜、懊悔或無奈，正因為往事已成事實，不能改變，而能稍稍改變的，也許只有舊稿上的某些字詞句段。
   
　　當年寫這批文章又何嘗不是「回顧」？如今年紀大了，回看「少作」多少感到有點不安──是合理反應，是人之常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