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女人淪落到金門八三么來,你以為是一種偶然嗎?我告訴你,不是的。是她乖舛命運中的一種不得不然。」小鳳仙這幾句話說得真是好。顯然她是讀過書、有思想的女子。從前,她跟黃長貴說過,自己的生父是中學老師,因為一場車禍過世,母親在一家進口洋酒公司當業務推展員,不久就跟那個酒商同居了,再過不久,自己就被那酒商強暴,然後被母親送進酒店當起酒女。
黃長貴安安靜靜聽她繼續說:「你看得到我脖子上這一條命運的鎖鍊嗎?它緊緊地勒住我,我逃脫不了。」
停頓一會兒,她說:「如果我爸不要被卡車撞死,我應該可以繼續讀書,讀到大學畢業;如果我爸死了,我媽不要跟酒商同居,就算我不能上大學,至少我也不會被強暴;我被強暴了,只要我媽不是個狠心的媽,她不要把我推進火坑,我也仍然可以士農工商,結婚生子,過正常女人該過的日子。一開始,我不懂我媽為甚麼對我這麼狠心?我想了很久很久,終於才想通。我媽她忌妒我比她年輕、比她漂亮,她擔心酒商會愛上我,天天找我,就不找她了。我媽是怕自己年老色衰,被她的同居人甩了。我這個媽夠自私吧?對我夠殘忍吧?」。
「我接客,接過幾百幾千個。我的身體被過度濫用,但是,我仍然保有一顆乾淨的心,你知道嗎?淪落風塵的女子,也會有乾淨的心,也會有真感情。你相信嗎?」
黃長貴擁抱小鳳仙,揉搓她一頭捲髮,他同情她,也知道她對他好,一心想嫁給他,做個好妻子。但是黃長貴有極大的心理障礙,他聽了太多部隊裡袍襗弟兄形容他們與小鳳仙交好的事情,有人繪聲繪影、唱作俱佳,有人是鉅細靡遺地描述,說她乳房多麼豐滿堅挺,抓起來有多過癮,說她的水蛇腰扭擺起來多麼曼妙,說她床上功夫如何如何了得、讓人死去活來……云云。總之,黃長貴實在無法說服自己娶小鳳仙為妻,他真的無法忍受自己老婆的身體,一直、一直在別人嘴裡被歌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