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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的寶貝八週大的時候重四點五公斤,醫生認為他夠強壯,可以接受外科手術,要在頭顱中央割開一個十公分的切口,他的頭比這個切口大不了多少。神經外科醫生會在囊腫各處開很多洞,抽乾後囊腫就會像橡皮球一樣消了氣。我問醫生為什麼不把囊腫切掉,他說囊腫太大了,已經完全和腦部組織纏在一起;如果把囊腫切掉,雷克斯的腦子也會少了一半!

  我用意志力叫自己挺住,似乎能藉此抵銷雷克斯的脆弱。要進行開腦的大手術,我兒子似乎還太小。我集中精神不去想其他的事情,只希望手術快點結束,也強迫我自己控制情緒和理智。我的丈夫喜怒不形於色,我覺得他太壓抑了。我不知道這是不是男人的特質,或者我之前沒發現威廉這一方面的性格。

  我們在加護病房外默默等候。聽醫生說手術過程很順利,已經在囊腫上「開窗」。感覺等了好久,是不是出問題了?突然走廊上的門打開了,一陣騷動打破了寂靜,好幾個巨人跑進來,他們看起來很高大。他們彎著腰,急著要把病床推到加護病房。一開始我只能看到病床上有一堆管子,糾纏不清的塑膠維生系統蓋住了下面的病患。醫護人員的身型擋住了四點五公斤的小病人,但那一定就是雷克斯!我的心臟猛跳,整個人也跳了起來!他們急忙通過時,我對著病床衝過去,焦慮和母愛散發出的威力讓我的本能反應更加敏銳。還好,雷克斯的頭向後倒,他的臉龐轉向我。

  那時我才看到他的眼睛。我覺得雷克斯的眼睛刺穿了我的身體,全身的空氣一下子洩光了。雷克斯的眼睛呆滯無神,直直盯著我,好像要我給他解釋。我覺得他的雙眼呼喊著要一個理由。我想告訴他:「沒有理由。」我的眼睛停留在他身上,他的眼睛穿過我的身體,我感覺到我們之間建立起無法磨滅的親子關係。雖然從雷克斯一出生我就很愛他,甚至可回溯到我第一次感覺到胎動的時候,但現在感受不太一樣,第一次有這種燃燒的感覺,爆發出強烈的母性和保護慾。對我來說,就是當下有種一箭穿心的感覺。

  過了好幾年,我仍然忘不了雷克斯那天的樣子,他看起來好無辜,充滿了懇求,總在夜半時分無情地糾纏著我。他呆滯的眼神其實別有意義,但我想錯了。身為母親,我應該早就知道兒子的眼神代表什麼。但我無法看透那複雜的謎題,自責和反控的感覺矇蔽了我的想法。兩個月後,我們又去看了另一個醫生才明白真相。聽到消息後,永恆的意義也改變了。我怎麼沒分辨出來?那天在醫院雷克斯並沒有瞪著我看,他的眼神也不是在祈求。事實上,他永遠看不到我。我現在明白了。

  雷克斯才六個月大就開始上學了!只要一醒來,想到他身上貼了「落後百分之九十」的標籤,就覺得其實六個月不算早。他被分在「媽媽寶寶」班,也就是說,他在學習的時候,我也要學在家照顧他的方法。視障兒童中心的對象實質上是整個家庭,而不只是小孩。家長要在家貫徹中心的教學,才能看到真正的成效。討論會主要針對心理和情感。他們知道剛剛發現自己小孩是盲人的父母整個世界都分崩離析,所以要透過討論來幫忙修補,讓他們回歸正軌,讓我們回到正常的生活。中心的員工看過統計數字;如果沒有堅強的父母來支持孩子和捍衛他們的權益,視障兒童就不太有希望能夠克服難以置信的艱辛。心灰意懶的父母沒辦法扶持孩子。因此中心的員工除了米蘭達外,還有三名社工幫助我們應付,也幫我們了解。但我永遠無法明白為什麼,我真的沒辦法明白這麼沒有意義和難懂的事情。

  雷克斯在中心的頭幾個月非常順利。比我好多了。他還是個小嬰兒,頭腦很靈活,我的腦子就轉不過來,被某些模式占據了。他正要開始所謂的人生,我卻被一生訓練出來的既定想法束縛得動彈不得。我的兒子開始培養技能,學習用手拿東西吃和探索物品,就像他這個年紀的小孩該做的事情。雖然他的學習給了我一絲希望,但整體來說依舊不合理。明眼人的世界感覺太大了,是個很難達成的目標。雷克斯永遠看不到海洋,他怎麼能學到海洋多有廣大?在沒有顏色的世界裡,又怎麼才能培養感性和和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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