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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著阿嬤過年
雞剛啼叫過,一翻身,摸不到阿嬤的身子,我就起床到灶腳去找。
「阿嬤!」穿過晨霧未散的稻埕,果然阿嬤在裡頭忙著蒸米漿糰。那是昨晚我幫阿嬤推著石磨,磨了一大桶米漿,經過一晚上用重物壓過水分的成果。阿嬤把我料理好盥洗、吃了早餐,祖孫倆便開始餵豬、餵雞鴨、澆菜圃,然後又準備簡單祭祀用品,阿嬤一肩挑起兩個竹籃,領著我上田裡的土地公拜拜去。
上午還沒結束又回到家裡,在悠哉悠哉覓食的雞群裡,看準一隻肥大的母雞,示意要我圍堵逃離方向,之後阿嬤倏地一抓,勒住母雞的脖子,放在倒扣的竹籃中,又去洗了一鍋白米,從灶上的大鐵鍋舀一盆熱水,一切就緒,便抓出那隻倒楣的肥雞,雙腿夾住雞身,先拔除雞脖子中間的毛,操起利刀,往那軟軟的灰青脖子上抹去;阿嬤口中唸著超渡家禽的咒語,也提醒我:「小琳啊,緊用白米接好雞血喲。」新鮮雞血汩汩流進了米鍋中,我籠罩在生腥且略帶著鐵鏽味道的氣味裡,知道這個手忙腳亂的上午,都是為了晚上大年夜所一定要經歷的過程……
殺了雞,開始去菜圃拔菜。「這長生菜要小心拔,手要伸到最根部,兩隻手很快地將整叢菜拔出來……」一到了過年,平時吃的菠菜(菠稜菜)就要稱為「長生菜」,且多是自家菜圃有機種植,品種較小株、葉色深綠、根部呈現櫻桃緋紅,江南人稱為紅嘴鸚鵡菜。我阿嬤沒那麼浪漫,她從年節傳統來審視菠菜的使命,整株洗乾淨後,用水汆燙撈起,在大盤子裡一條一條擺齊,吃的時候得一口從頭吃到尾,不能咬斷分開來吃。至今我還記得,越近紅根部的菜葉纖維較粗,就算拿細瘦小支來吞嚥,咀嚼完滿口充滿菠菜的土根味。雖不好吃,還是得按老人家的期待吃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