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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序 遇見夏曼
在臺大新生南路側門路邊咖啡座,遇見夏曼.藍波安,正以開懷、酣暢的語氣,逗樂著兩位俏麗女士。
我說:「心情不錯啊!不做樵夫、不做漁夫,在街邊咖啡座逗女生!」
多年前第一次遇見夏曼,是在暑假的文藝營,我們都去為年輕人講課。課間休息,夏曼不待在屋內吹冷氣,也不在水泥廊下灌風,只在樹下乘涼。他先認出我來,劈頭就說:「你算是我的姻親。」我不知緣由,請教道:「區區一個眷村子弟,西北秦人後代,怎有榮幸是達悟族勇士的姻親?」夏曼說:「我姊姊嫁到你們左營眷村,我姊夫是山東人!你大概也是山東人吧?」
後來知道,山東人和他交好:張大春、初安民、張國立(其實是山東隔壁),也因此,夏曼把欣賞的人優先定義為山東人。山東就山東,從此我們是聊得來的朋友,一度,他還被寫進「相聲瓦舍」的荒謬喜劇情境裡。
前不久遇見夏曼,是在《影劇六村有鬼》的新書發表會上。我寫那本書的時候,請他也寫一個蘭嶼的鬼故事,以壯聲勢。他先表示「正在當樵夫,教兒子選木頭、造拼板舟。」答應回來就寫。後來,時間逼近截稿,他更表示「飛魚來了,忙翻了,太疲憊。」就賴掉了。兩個理由,都是蘭嶼原住民生活與文化的重頭戲,小小卑賤(山東)漢人,哪敢以催稿僭越,耽誤達悟族造舟、捕魚?
夏曼悄悄飄來我的新書發表會,當場口述一個「鬼」的故事,以為彌補,可以刊在下一本《影劇六村活見鬼》。他說:
小時候「國語」課目考試,要我們填空:「太陽下『 』了。」書上的正確答案是「下『山』了」,但對全班三十個達悟族兒童而言,具體生活經驗,太陽是「下『海』了」。後來我到西安開會,到北京演講,才明白這些地方的太陽,都是下「山」的,也就怪不得當時教我們的外省老師,堅持答案是下「山」。但是當我到了香港,一觀察又發現,香港的太陽,既不下「山」、也不下「海」,香港的太陽,是下「樓」了。這說明了全世界不同地方的人,對太陽下去哪兒,各自有著不同的經驗和見解,到了阿里山上,太陽是下「雲」。如果要以個人的觀察強加他人,要求別人也同意太陽必須是下「山」,那就是活見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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