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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設計

美少女美術史:透過200幅經典名畫,窺探迷倒眾生的純潔之美

池上英洋,荒井咲紀

9折$ 3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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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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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4/08
美麗、純潔與情慾。
朋友推薦的書。

依照我個人粗淺的認知,此書應該可視為具備微物史觀風格,它談論的對象是以西方畫作為主的藝術史,並且將主題鎖定於美少女此一形象。兩位作者池上英洋與荒井咲紀從頭至尾沒有離題,卻帶領著讀者深入淺出地穿梭西方文化的發展軌跡,解釋美少女畫作如何服務於自身時代賦予的特定意義。

《美少女的美術史》先從近代著手,指出工業化社會帶來的經濟成長,促使人們不僅在家庭方面對孩子投入更多關注,也有餘力替孩童製造嶄新的產品,例如童裝。孩童的形象則透過畫作等媒介留存,乃至於使用大量印刷等方式廣泛流傳。

接著話題轉向古典時期,指出希臘文化如何將貞潔與神聖的觀念綑綁在一起,加諸侍奉神明的少女。到了中世紀,題材豐富的希臘神話乃是許多畫作的靈感來源,又怎麼為了讓異教遺產融入基督教的世界觀,在作品中添加了時而隱晦、時而簡明的道德說教意味。

爾後,我們能在聖母瑪利亞的處女形象,還有守貞的殉教聖女等畫作裡,看見貞潔與神聖已經深深劃上等號,對完美無瑕的要求受到百般強調。至於將重心從宗教逐漸轉回人世的文藝復興,美少女的畫作亦有了頗為世俗的功能,它們若非用於相親,便是作為結婚紀念。令人不意外的是,象徵處女的表現手法一再出現。

接續在後的啟蒙時代,女性的地位和教育程度有所提升,看書或讀信的美少女於畫中留下倩影。畫作不單記錄了進步的跡象,同樣保留了時代的哀歌,貧困的、默默無名的少女忙著討生活,幾近被社會遺棄。

話說回來,此書列舉的藝術家雖是不分性別,可明顯男性藝術家占了大宗,讀者所見的美少女畫作多半出自他們之手,因此將這本《美少女美術史》視為傾向父權社會中的男性視角應當不為過?處在該視角內的女性乃是被人觀賞的對象,更甚者是如同一幅畫般的物件。

換句話說,主要以男性視角構成了畫作,且經由該時代奉行的觀念告訴我們,什麼樣的女性會被視為美少女。這麼一想,莫怪乎年輕、純潔和貞操等要素會不停重複出現,它深深涉及人的佔有慾和征服慾,即便歷來發明了多重粉飾方法,導致有時味道變得若隱若現,美少女的畫作時常脫離不了情慾。或許,比起露骨的煽情,若有似無的撫媚姿態更能挑動觀者的味蕾,從此留名千古。

大抵來說,上述的關於男性視角推想其來有自,畢竟作者們並未明確告訴我們,美少女的美究竟從何而來,也就是說為何認為這些少女是美麗的?美麗的定義在此書似乎是心照不宣的。當然,對青春的眷戀、對純潔的崇拜,對禁忌的誘惑,這幾點都讓少女於世人眼中充滿魅力,但終究不曾言明為什麼它們足以冠上美的頭銜?結果是採用了約定俗成的方式。

若從貞潔的角度出發,確實是能替作者們的論述尋找解釋,他們指出古代的神職人員不容許汙穢,因此女祭司自然要保持處女之身,不難想見性行為被視為一種玷汙,可光憑如此,尚未點出貞潔與美麗有何關聯。

對疑點的探索能倒過來著手,格雷琴.亨德森的《醜陋史》指出醜陋一詞的古老涵義較少指涉外觀因素,而是令人心生畏懼,這股畏懼若以希臘人的觀點看待,正是對於混沌的畏懼,任何對於秩序造成威脅的事物,都可能被貼上醜陋的標籤。於是乎,不限於外觀的畸形或殘缺,不當行為倍加會被視為是醜惡的,並與汙穢和墮落等不潔觀念形成聯想,污穢與醜陋倆變成難兄難弟。

那麼,一但縱容不恰當的情慾敗壞道德,的確會得到既汙穢又醜陋的批評。相反的,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觀點會成形就不令人意外,適切的儀態與品行與美麗攀上關係,擁有此般特質的女子成為眾人稱道的對象。

或許,在《情色論》中,巴代耶將美醜與貞潔和汙穢的聯想,以及踰越禁忌的愉悅感表達得最為直接:
「人們渴望得到美人就是為了與以玷汙。如此做亦非為了她本人,而是為了確定可以加以褻瀆而嚐到的快感。」
「美貌之所以最為重要,在於醜陋無法進一步被弄髒,而情色的本質就在於玷汙。意味著禁忌的人性在情色中遭到踰越。」

巴代耶並沒有提供嚴格的定義,只有大略勾勒出哪些特徵會被視作美麗的:
「遠離獸性、體態輕盈、柔若無骨的女性最符合廣為人所接受的美女形象。」

簡而言之,巴代耶的觀點對於此處的論述有兩點助益。第一,巴代耶指出的美女形象,與《美少女美術史》當中的美少女形象大致上不謀而合,可見其約定俗成的作法絕非片面之詞。第二,他清楚地描繪出各個觀念之間是如何彼此銜接,混搭成如今的樣貌。

最後,所謂的年輕貌美,年輕與美麗之所以並置,倘若按照巴代耶的觀點恐怕仍是跟情慾有關,因為符合美的理想者,往往也是年輕的,更是情慾的對象。對於此點,《古事記》中的一則神話傳達地再好不過。

邇邇藝對大山津見神的女兒,木花之佐久夜一見鍾情,於是前往提親。大山津見神同意了這門婚事,並且連大女兒石長比賣都一併出嫁。然而,邇邇藝不愛石長比賣的醜陋面容,便將她送回。大山津見神告訴邇邇藝若娶石長比賣,後代將如岩石般長壽,若娶木花之佐久夜則後代如繁花般盛開。只不過,邇邇藝獨愛木花之佐久夜,於是祂的後人,天皇不能擁有永恆的生命,而是形同草木稍縱即逝。

這則神話以神明的婚事為由解釋人不得永生,生命短暫的處境,卻也明白地將青春與美麗掛勾,歌頌了瞬息萬變的剎那之美。花開堪折直須折,古今中外皆有感。

某種意味上,微物史觀類型的書籍本身就具備讓人窺探世界的意圖,提供一個別出心裁的視角去品嘗歷史,看來不論是感官的或知性的,人們總愛東瞧西望,越是認識世界,越能認識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