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ame: 長相思【卷五】生相依，死相隨(二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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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ska2025

Lv.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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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

2025/07/10

劇透警告

妳希望我是誰 (三評在平面與具象之間的相思之毒)

如果將長相思這個故事比擬成一款酒，那麼，這是後勁非常非常非常強的烈酒。
是因為尾韻太綿長也太兇猛攫人，只好必須寫下第三篇書評好安放心情的故事。
主題之一，剛好是在全六冊的這第五冊中，僅僅有 3 次短出場的九頭妖相柳。
雖然文貼在這兒，卻並非針對第五冊原著內容的書寫，尚請週知見諒或迴避。

整部長相思裡，可以看到很多角色的心思，也就是作者桐華據說最擅長書寫的人物情感。
儘管或多或少，不管是軒轅黃帝或高辛俊帝兩位重要的帝王配角，或主要人物顓頊小夭璟阿念馨悅豐隆，總是可以瞧見每個角色在不同時節的心情與所思。
唯獨相柳，幾乎不被著墨他內心的想法。整個故事的主要人物裡，也只有他是妖，其他都是神族。
桐華因此幾乎全然不描寫他的心理，只呈現他的行為嗎？也因此，在影劇中有許多相柳過場的加戲是原著中沒有的，是桐華想藉影劇補充表達不曾明說的，或僅因為相柳的扮相太出色，能帶動影劇中最華美的張力？

相柳為何同意移蠱到自己身上？是因為玟小六太弱了，相連的蠱可以有助他保護她？
當他迫使小夭以高辛王姬身分直面他以後，他隨後的沉默代表什麼？
對塗山璟來說，高辛王姬的身分代表他無法僅作為葉十七便有足夠的資格要求小夭為伴。
對相柳來說，高辛王姬同時是軒轅王外孫女取代了無權無勢的小人物玟小六現世，同樣是顛倒認知的震驚吧，而且立場更為敏感尖銳。
他們動心的都是小夭一路求生、艱辛行來所磨亮的本質，而非出身。可當家世身分這種識別有其世俗力量之時，他們也被迫必須改變對應的方式。
一個動用所擁有的人脈與家族資源，努力想要靠近心儀之人；一個則是隱藏起一切心念，不說不破，只以個人之力關照她的需要。
在相柳心裡，也認同塗山璟是最適合小夭所求之人嗎？

在遇見小夭之前，便已遍嚐世間生存不易的相柳，珍惜著有美好的風景就值得好好的活著。可當他親身體受過小夭說的，再好的風景要有人一起欣賞才有意義之時，他也早已經歷了與眾戰友共度數百年鮮血與生命落地的重量。
相柳，是何時了然和小夭之間的不可能呢？
是他以防風邶的面貌，玩笑似地開口要王姬不要再當王姬而隨他四處去，那時，被小夭的一句回話，徹底打醒的嗎？那時，小夭雖有懷疑，還未能確認他與相柳的關係。
或者，是早在玟小六的面紗揭開成為高辛王姬，且明說懼於他的入夢，也許，形勢就走向難以坦白了吧。

在愛情上，相柳對小夭並不公平，因為他不坦白。他選擇了不坦白。
而他的不坦白，是因為了解彼此的政治立場，一旦坦白之後，只是徒增小夭無法選擇時的痛苦嗎？
身為一隻海妖，他沒有顯赫的家世，沒有可倚靠的家族財力，只有真實的自己。他以相柳的身分接受情蠱，也希望小夭真正想要相伴的人是相柳嗎？
連同顓頊、璟、豐隆，四人中，只有相柳將小夭以平等個體對待。在彼此的來往上，他以交易為形式、偶有談判脅之，偶有耍賴迫之，但在最重要的事情上，一直尊重她所求，從個人身分協助她往所要的方向邁進。他願意也能夠去理解，她內心為什麼想要的那些。
他只是不主動開口追求。會不會，他想要的也是，小夭能放下一切主動選擇他？

說到底，這個故事讓人不滿與放不下的，其實只是小夭最終都無法知道，相柳究竟為她做了多少，與多深。
也因為原著實在隱密相柳的心思太深太沉，致眾讀者意難平，桐華才願意在影劇中讓他回答阿念：「此生既無緣，不如不相欠，不相念。就如從未相識，相知。」這樣嗎？

大戰在即，不論有幾條命的他終將死於沙場，所以不必留給她任何掛意。這是，身為妖，才會有的豁達嗎？
也許，這故事，最該死的是那個共工將軍。如果他早死了，相柳也就不必被世間的爭戰綁縛。但同時，也是因為相柳身為軍師的相助，共工的軍隊才沒有早早滅了得以解脫。
誰縛住了誰，大概是理也理不清的一筆帳。

相對上的另一人，顓頊，也不坦白。有那麼長的時間，他不敢對小夭攤開自己的情感，去爭取並直面小夭會如何選擇的結果。卻在小夭與璟訂下婚期後，才意有所指的問小夭，若他找到想娶的女子時是不是應該牢牢抓住不放開，彷彿以此作為殺璟念頭的背書。顓頊的不坦白，是只顧及自身想望的自私與卑鄙。

相柳在意的，是小夭究竟想與誰共度一生。他放在心上的，是小夭想要與需要什麼。
顓頊在意的，先是他怎樣能得到天下，然後是怎樣能得到小夭。
顓頊人生的經歷和性格的養成，讓他看不見自己的盲點，愛一個女子固然沒有錯，但無視那女子已另有所愛，妄想除去情敵後便能換來對方對自己的青睞，只是孩子般的天真與任性。
他傷心自己的花園中獨缺最想要的那朵花，他說出可以把紫金宮的女人都趕走以符合小夭唯一人之求，都只呈現了他過河拆橋的本心，無視他事實上是得到了其他想要的利益，才會生出了那座花園。
他能接受小夭嫁給豐隆，是深知小夭對豐隆無情無愛，而豐隆被他視為特殊之人，他不可能殺了豐隆，小夭等於是他不得不給出去的謝禮。他不能接受小夭嫁給塗山璟，並不是單純認為塗山璟無法保護小夭，而是無法忍受塗山璟可以同時獲得小夭的愛情與未來。
他遺忘了在清水鎮時要求與塗山璟對弈當時，便驚見塗山璟的過人智力。他遺忘了塗山璟從數十年的昏睡中醒來後，便立馬為他解決私自擁兵的財務困境的能力。
不只是為了保護小夭才想要天下，骨子裡也有自己的宏圖與野心的顓頊，以小夭為藉口，竭盡所能運用的一切得取所要，待天下已在手中時，已經太習慣的認為自己所渴望的，都應不計手段得取。太習慣小夭無條件給予他的，蒙蔽了他本該回報小夭的心，也一再迴避他其實給不了小夭想要的生活。
顓頊的帝王之心帝王之血，讓他從來都不會去正視，他自己的性格，從來就不是小夭會選擇的特質。他的地位，也從來不是小夭擇伴的考量。他只是自我膨脹，在掌有權位之後，以為已能提供最高物質與保護，只要耐心以待，就能等來小夭的愛情。
他後來勉強接受了夭璟的嫁娶，主因知道了塗山璟是最初始的計策者，是成就他的江山的基石，等於有恩於他，而非塗山璟是小夭真心想作為伴侶的人。自詡賞罰分明的他再一次，將小夭作為報恩謝禮而放手。
他時時刻刻在意的，是那朵最想要的花不在自己的花園中，便不會去珍惜已存在花園中的眾花，其實也有成為所愛的機會。
顓頊，其實是四人中最不懂愛、與如何愛人的那一個。

(其實並沒有刻意要不喜歡顓頊，只是怎麼越抽絲剝繭，就越無法同理這樣心思性格的人物啊。。。)

那麼，桐華最愛的是誰呢？
應該是小夭吧。
她想要給不被父母優先選擇的小夭一個終於等來的、能相對長久陪伴她的人吧。
而在那之前，她的危難必須有人照顧，她的寂寞必須有人相陪。於是落在了同樣一路行來看透人情世情的相柳身上。
桐華塑造了一個對愛情極為理性的小夭。她很早便看出了馨悅錯失顓頊的信任那一刻，沒有了信任，愛無法著地生根。她為阿念分析顓頊不是最佳伴侶的方方面面。因為看透其與顓頊相似的本質，她絲毫不動心於各方條件俱優的赤水豐隆。
而不論相柳吸不吸引著她，有多吸引著她，小夭其實從來都無法忘卻相柳的身分等同軒轅國的敵對立場這件事。
所以她無比希望世間的人煙氣能幫忙留住防風邶這個人，而不是自己來做。她希望九頭妖相柳能自己願意捨掉軍師相柳的身分，只做他自由自在的海妖本身。同時在相柳完全不表露一丁點對她的情感之下，她也不會再踏出去更多。
對小夭來說，那顆冰晶球，大概就是她潛意識中能夠表達的極致了。
相柳也知道吧。

若小夭極度小心的控制心中具有的一絲友人之上戀人未滿的情苗，相柳更是不時助她一臂之力，實實的打壓她自身不能內探的情愫。
他知道她的考量，他不可能不是她的外祖父與表哥的敵人。既只能是她生命中的過客，便乾脆把自己的心思藏好藏滿。即使明白塗山璟逐漸成為小夭心念之人，也未想要競逐。無論如何，早在結識小夭之前，他就已是數百年來不降義軍的一份子了啊。
最終，小夭確實是一步步愛上了那個竭力表愛的塗山璟。那個能夠給她安全感的塗山璟和喚醒她內心柔軟的葉十七。那同時也是塗山璟死死抓著爭取來的。
若沒有塗山璟的委託，搶婚大概依然不會是相柳的主動作為。
他心裡欣賞的，應該是最原始在清水鎮那時，憑藉自己的意志，自己選擇如何生存的那個小六小夭。這樣的小夭卻接受赤水豐隆的求婚，相柳即便心中有氣，大概也認為小夭應該自負其責吧。他一直尊重的，是她自身的選擇。在她說喜歡與愛之前，他什麼都不能表露。
而她也是。

此同時，桐華似乎藉著影劇，一丁一點的在彌補小說中所沒有展現的相柳另一面。
然而，也許如她在專訪中所言，在沒有預設小說大綱的情況下，她順著角色人物一開始的身分定位他們的情感，沿著他們的心性去發展故事。因為寫活了他們，反而走上一條即便是作者本人也不能再隨意拗寫的路徑。她且認為長相思的角色們各得其所，所以並非悲劇。
也或者，那時候的桐華，太陷入於小夭和相柳當時的心結，反而放棄了去找破出困境的方法。
那麼，始終礙於彼此的立場，無法明言的相柳和小夭，輸給不氣餒的表達所愛也終獲小夭情感回報的塗山璟，也是沒辦法吧。

至於相柳，他只做他能做的事。他要她活著，而且是沒有負欠感的活著。他對塗山璟的看法最終也不重要了，只要還有機會把塗山璟送回去小夭身邊伴她，他便做了他能做的。
將內含冰晶球的大肚娃娃送回去給小夭，大概是相柳在這段關係中，唯一的任性了。
但即便有九頭九腦，既是妖的他，不想要人欠他，大概也不會去想，記憶的要留要忘，其實也非個人能全然控制。即便刪去了狌狌鏡中的記憶，即便不道明解蠱人之實，小夭未來是否仍留念與憶及與他的過往，求仁得仁的他，也鞭長莫及了吧。
也許，當海妖動情了神族王姬，卻又做不來為自己私心而強力爭愛這件事，就注定了再沒有其他力量能將他自決死之戰中拉離。
小夭是相柳沒有預期此世會相逢的愛情，已經有了心上人的小夭也是他不需要為自己留下九命中的一命脫逃續生的原因。
而桐華，藉著影劇增加的幾段小夭淚珠的情節，大概也最大能力的去表達相柳此生遇小夭而無憾的情感了。

至此，雖然還是不甚解，卻也不想再思索，長相思這個故事能讓人宛如掉入洞穴中久久爬不出來的力量究竟是什麼，倒是突然想到，除了酒，是毒啊。相思是毒。
作者本意是誰對誰的相思並不重要，看故事的人，可以有自己的詮釋。
且當小說細膩周詳的文字表達，加乘上具象化的影劇人物表現時，等同毒上加毒。
將纏繞的思緒寫下來，是唯能做的解毒之法。

另外，初識桐華的作品，就是這樣抓人的經典，反而沒有往前往後探索其他作品的念想，也是罕見的情況。
也許也是一種曾經滄海難為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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