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光：美漫大師艾倫・摩爾第一本小說集（上下冊不分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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導讀

1 假想的蜥蜴
2 一點也不神奇
3 重點在地點
4 冷讀
5 不太可能發生的超複雜高能狀態
6 靈光
7美國之光
8還有，最後，還是閉嘴安靜吧

致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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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所能瞭解的雷霆俠

 

導讀

他的故事近乎魔法──艾倫‧摩爾
文字工作者 臥斧

　　二○○五年，《時代》雜誌選出「百大小說」（All-TIME 100 Novels）。

　　《時代》這份書單以英文系小說為主，時間跨度從一九二三年到二○一五年，盡力涵括了所有小說類型──冷硬派推理小說《大眠》、反烏托邦經典《一九八四》、諜報小說《冷戰諜魂》、奇幻經典《魔戒》、首先用上「元宇宙」一詞的科幻小說《潰雪》、因改編電影而廣為人知的通俗長篇《飄》等等皆名列其中，諾貝爾得主的作品沒有缺席，頗具爭議的作品沒有遺漏，啟發了無數人的《梅岡城故事》和《麥田捕手》也理所當然在列──理論上在這份書單裡看到哪個書名都不會令人覺得意外，除了一本。

　　這本書叫《守護者》。

　　讓人覺得意外的原因在於《守護者》是本「圖像小說」（Graphic Novel）──或者，以該書編劇更喜歡的說法來講，它是本「漫畫」。「圖像小說」目前沒有非常嚴格的定義，大抵可以視為「一開始便以特定長度而非長期連載設計出完整故事、以漫畫形式表現」的作品，內容可能涉及更多諸如暴力、政治、色情或哲學之類的嚴肅議題。《守護者》不是第一本被劃歸為「圖像小說」的漫畫，不過它的確常被視為美國漫畫──尤其是涉及超級英雄題材的主流商業漫畫──宣告「漫畫」有能力處理嚴肅議題的重要作品

　　《守護者》的編劇，是艾倫‧摩爾。

　　摩爾一九五三年出生在英國一個工人階級家庭，從小就雜食性地大量閱讀各式書籍及漫畫，但進了中學、接觸受過良好教育的中產階級之後，他發現自己相當厭惡教育體系，並且開始使用毒品，因此被校方開除。被開除之前，摩爾已經在一些同人雜誌上發表詩歌和散文，被開除之後，摩爾輾轉做過幾份不同工作，最後自編自畫地創作漫畫；過了幾年，摩爾認知到自己畫得不夠好也不夠快，決定今後的創作要以編劇為主。

　　這個決定對摩爾後來的職涯具有重大意義。

　　八○年代，二十幾歲的摩爾替英國幾家漫畫出版社撰寫的劇本頗受矚目，還引起美國漫畫大廠的注意。一九八三年，美國漫畫大廠DC聘請三十歲的摩爾替DC旗下的《沼澤怪物》（Swamp Thing）漫畫系列編寫劇本；摩爾成功地改造這個角色，寫出驚人的故事，除了在系列作裡讓許多DC的舊角色再度活躍之外，也依英國搖滾樂手史汀的形象創造了與超自然力量打交道的惡德偵探康斯坦汀，這角色後來自己成了系列漫畫的主角。摩爾的創作在銷售和評論兩方面都獲得相當好的迴響，同時刺激其他漫畫編劇──包括同樣來自英國的尼爾‧蓋曼──進行更多元也更深沉的漫畫實驗；摩爾因此獲得替DC最重要的角色「超人」編劇的機會，並且在一九八六年開始連載《守護者》。

　　只是摩爾與主流商業漫畫大廠的關係，沒能一帆風順地持續。

　　《守護者》奠定了摩爾的地位，有人稱他為「英語系最好的漫畫編劇」，不過隨之而來的媒體及書迷關注也讓他感到困擾，主流商業大廠許多行之有年的行規（例如角色著作權的歸屬）以及對內容的自我限制也讓他十分反感，最後決定離開──後來某幾部主流漫畫大廠出版的重要作品當中，可以找到一些關鍵設定，與摩爾當年留在主流大廠、因種種緣由未能通過製作的提案內容雷同，但主流大廠想當然爾地否認那些創意來自摩爾。摩爾回歸獨立漫畫界，幾年後有一段時間重新與與主流大廠相關的出版社或創作者合作，可是最終仍無法忍受漫畫產業的種種問題，與主流大廠漸行漸遠，專注於自己的各種漫畫計劃。二○一九年，摩爾編劇的《非凡紳士聯盟》（League of Extraordinary Gentlemen）最終卷結束連載，摩爾不再編寫任何漫畫劇本；他在二○二二年受訪時證實：「我永遠熱愛、推崇漫畫媒體，只是漫畫工業及其附加的一切東西都已變得無法忍受。」

　　創作漫畫的數十年間，摩爾的作品造成深遠影響。

　　替「沼澤怪物」等等舊角色找到新定位、使其他漫畫編劇一起深化故事內容（有人認為，摩爾是使漫畫「成熟」的重要推手），以維多利亞時期小說角色為主角的「非凡紳士聯盟」系列示範如何揉合舊典故講出新故事，《守護者》討論了政治、正義、超能力與權力之間關係，外傳形式的《致命玩笑》幾乎取代了「正史」，《V怪客》將歷史人物變成現代抗議掌權階級的代表。好萊塢和漫畫大廠持續將他的作品改編成電影或動畫（摩爾憎惡這些改編作品，平心而論，這些作品也大多遠遠不及原作的水準），倒是美國長壽動畫影集《辛普森家庭》第十九季有一集把摩爾本人畫進劇中，在二○○七年他五十四歲生日當天播出，摩爾十分開心──他是這部影集的粉絲。順帶一提，那一集還出現了第一本獲得普立茲獎的圖像小說《鼠族》作者史畢格曼。

　　而在這些時間裡，摩爾從未停止文字創作。

　　摩爾寫詩、散文，也寫小說，在《守護者》中還會讀到他在各種文體──回憶錄、採訪報導、專業期刊投書，甚至商業往來信件──當中自在穿梭的輕鬆姿態。這並不表示摩爾的漫畫作品當中「圖像」居於次要位置──摩爾相當嫻熟於文字與圖像相互輔助的做法，雖將繪圖工作交給專業繪者執行，不過會在劇本裡詳細指示畫面應有的元素和整體配置；那些漫畫作品叫好又叫座的原因，圖像功不可沒，但真正控制圖文如何協力敘事的主導者，就是摩爾。

　　因此，當摩爾完全使用文字敘述故事的時候，展現的技法相當驚人。

　　這本短篇集裡會讀到摩爾橫跨不同類型的書寫功力，也會讀到他將各種博雜典故巧妙織進故事的拿手絕活。〈假想的蜥蝪〉瑰麗殘忍，奇幻氛圍當中滿是虛實對應；〈冷讀〉是傳統恐怖故事在新世紀的再現，隱隱有種邪惡的幽默；越理解〈重點在地點〉裡使用的典故，讀起來就越有趣；〈美國之光〉得把作者註釋也一併閱讀，因為這篇從引言、詩作到評論全是作品的一部分，以後設手法從虛構指向現實；〈不太可能發生的超複雜高能狀態〉是繽紛吵鬧的科幻嘲諷，而篇幅最長的〈我們所能瞭解的雷霆俠〉滿載摩爾對漫畫的愛意、對漫畫工業的嫌惡，以及美國主流漫畫產業虛實相摻的歷史，甚至示範了自己編寫漫畫劇本的方式。

　　摩爾是個奇人。

　　這個形容指的不只是他混雜邋遢與神祕、詩人與暴君的形象。摩爾會寫歌、會變魔術，從不遮掩對權力階級的不信任，從不吝於公開讚頌情色，他似乎一直處在由藥物和酒精構築的幻境，但同時穩妥地佇足於堅實的現世。摩爾最奇妙的能力，是他能夠將不同領域──綿長閃亮的文學系譜、低俗笑話、與惡魔糾纏的神祕研究、科學理論、宗教典籍與商業漫畫、歷史與鮮為人知的軼事──的知識與特色全都匯為血肉，再以通俗的骨架及皮層構成故事。

　　近乎魔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