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孩子

遊戲是夏日最狂野而美妙的事。

鄰居的孩子在巷子裡玩「ㄢ咕雞」，他們一夥七、八個，隸屬「五十八」幫，他們這附近的孩子也奇特，劃分勢力範圍是以圍牆為基準，很符合土匪據寨稱霸的綠林法則吶！她也住在五十八弄，但不屬於這一幫，她是新搬來的，從僻遠的鄉下搬來，父母是放棄農耕移居城市的都市勞工，臉上永遠掛著城市人缺乏的卑微，她也彷彿有那種神情，總是露出飢渴友誼的眼睛看人，讓人在認識十分鐘後很快看輕她，鄰居的孩子始終不習慣她。

今天，他們可真是玩瘋了，充分展現五十八弄幫的活潑與實力，男孩女孩都跑出了一身汗，偶爾有媽媽們從陽台上他們小聲點，也只是暫時壓低他們的聲量，很快地，他們的聲音又像彈棉被般蹦出來，天！他們可真像剛從漫長的雨季裡釋放到池塘的小青蛙，再沒有任何權威可以阻止歡樂的探尋。

她一直在旁邊看著，帶著欣羨的笑容倚靠牆角，有時候他們因為推擠而靠近她，她的內心就飄過一絲期待，那給她極大的鼓勵，「也許今天她們就會讓我加入了？」她心臟跳動加速，臉都漲紅了。但是還未等她有什麼進一步的行動，他們早已一哄而散，遊戲似乎永不止息。

他們慢慢注意到她的存在，偶而轉頭看看她，臉上還掛著遊戲進行中的笑容，但是並沒有在她身上停格太久，就又繼續沉浸在狂野的遊戲中。

有一些風吹過五十八弄，楊桃花飄落地面，飄落水溝，飄落她塌扁的鼻樑，旋又像坐溜滑梯般彈落牆角。

牆角的陰影中，她開始有些煩躁，雖然一直裝作等待哥哥放學的樣子，還是從眼睛被看穿。事實上，她的眼睛停留在他們身上比巡巷子口的時間多，這一點小地方是瞞不過機靈的都市小孩。

但是她無法移開身體了，她被另一種盼望黏在那兒，似乎得靠別人去解開她的難題了。

遠遠的巷子口，她的哥哥背著書包放學回來，他把帽子斜斜戴著，他年長她四歲，剛剛轉學成功進入五年級就讀，她的轉學手續慢了些，待在家裡閒盪，似乎快被悶壞了。

「喂，妳──過來一下！」一個綁辮子的女人孩向她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