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罪咎感

布雷克從車斗床的旁邊盯著我瞧。「嘿，倒楣鬼。」他輕柔的說。

「嘿。」我說。艾里和馬斯盈盈的笑臉也從布雷克身旁冒了出來。

「不賴嘛，」馬斯說：「雖然還不到布雷克的等級，但也不差了。」

「布雷克的等級只有我到得了，」布雷克說：「不過，沒錯，你也還不賴。」

「謝謝，」我說：「說不定精心計畫一下，可以變得更有趣呢。」

「最後腦袋那麼一撞，把層次整個提高了，從單純的搞笑提升至喜劇的層次。」布雷克說：「那正是喜劇的祕訣—你永遠必須有出其不意的下一步。」

「可是下一次，」艾里說：「試著做一些不會讓自己受傷的把戲。不要讓別人擔心你的身體安危會更有趣。畢竟，沒有人願意背負罪咎感。」

「謝啦，兄弟，好建議。」我說：「罪咎感的確很壞事。」

我持續按摩右眼上方不斷增大變厚的腫塊。疼痛感從腫脹處向四面八方擴散，漸漸蔓延成全面性的頭痛。我可以感覺到眉毛也跟著整個腫了起來，因為只要眼睛稍微往上一瞄，眉毛腫脹的地方就會有一小部分映入眼簾，真是快讓我抓狂了。結果，到頭來不是瞬間在同學的面前大崩潰，而是腦袋去撞牆。望著那些象牙白的雲朵懶洋洋的拂空掠過，心思也隨之緩緩平靜下來，那些雲朵有的像狗，有的像青蛙。車斗床壟起的梁脊開始讓我的脊椎感到不適。我翻過身，從口袋中掏出手機，握住一會兒。遠處傳來拖曳聲，然後是門重重甩上，腳步雜踏的聲響。接著又復歸平靜，只剩遠處車輪輾輒的聲音和附近樹梢上嗡嗡的蟲鳴；我的四周圍繞著各種看不見的生命。

我打電話給喬吉娜。

「卡佛，你不是應該在上課嗎？」

「別抓狂。」我的聲音顫抖。

「我沒有，快告訴我發生什麼事了？」

「我的恐慌症又發作了。」我可以聽見喬吉娜企圖努力壓抑想要脫口而出的「我就知道」這句話。

「該死，你還好嗎？」

「嗯。」

「所以，你打給我而沒有打給媽。」

「對啊。」

「你在哪裡？在保健室，還是在什麼地方？」

「停車場。」

「好。」

「妳找一輛白色的Nissan小貨車，我躺在車斗裡。」

她放聲大笑，笑到被口水嗆到。「老弟，你該不會有──」

「有史以來最慘的開學日。」

「我盡快到。但我得趕一下，因為我還有工作。」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