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序
我用出版對抗世界,你呢?
地球本來是方的,言論本來是不自由的,女性是沒有投票權的……這一些如今看來可笑的事情本來都是根深蒂固的「常識」,也因為有人選擇站在世界的對立面,這個世界才有改變的可能。
或許出於叛逆或是對於理想的嚮往,許多人用自己獨一無二卻又帶點平凡興味的技藝或個性,來面對這個亦敵亦友的世界,有些人用音樂,有些人用廚藝,有些人用美麗的衣服,而我,則是出版。
出版形塑了我現在(與未來)的模樣,也讓我得以宣告自己身而為人的態度與思考,可能有些莽撞或帶點自私,但這是我這輩子最大的夢想,無論如何我都想繼續下去,不願停下來。
兩年前(2010),逗點文創結社在緊張之中開始營運了。對我而言,逗點並不只是一個出版社,而是一個把「創作者」加進來的實驗計畫,透過一本書的出版,讓作者、設計師、編輯,甚至是藝術工作者、老師、樂團等有夢想的人,一起擦出不同的火花,其中也許會生出更多的點子,也有可能會失敗,沒有人說得準。
這一個實驗計畫沒有具體的進行時間,只有預定的出版目標:一百本書。
所有投注的努力,都是為了迎接第一百本書的誕生,就像是李小龍在《精武門》的精采演出都是為了成就最後那五秒鐘凌空飛踢的畫面。先前的汗水、淚水、熱血並未白流,只是在時間催化之下昇華成戲劇性的最高潮,並且在定格的瞬間凝為一個有機的,被人稱為「經典」的整體。
這一百本書之間隱約帶著神祕的關聯,或許大部分反映了我個人的偏好、焦慮,甚至惡趣味,然而因為閱讀沒有句點,我們總是在這一本書找到下一本書的線索,偶爾撲空受傷卻能找到另一條更好的路徑。此外,當每一本書都指向旅途的終點,你就無法略過其中任何一本:暢銷的、非暢銷的,好看的、艱澀的,藝術性高的、大眾的,這些過程你都得走過。
這一百本書都是我的孩子,儘管現在只出生三十多本(《飛踢、醜哭、白鼻毛(十周年紀念版)》為逗點出版序號第八十九本。),但我在每一本書出生之前便與他們相愛了,更不可能讓一本書被排除在逗點的小宇宙之外,變成孤兒。
一百看似很多,卻也很少,有些出版社一年出書量便大於一百本,但對一個曾經兩人如今一人的出版社而言,想在供過於求的台灣書市完成這個夢想,似乎有點困難。
不過,沒有道理別人能夠生存,自己卻只能早早退出。
無論如何,我都想多撐一點,就算是只有幾個月或是幾天也無妨,就讓我抵達這一百本書的目標吧!在這一段路途之中,我想順道探究自己的極限,可能是金錢上的,或是肉體上的,但更大成分是精神上的。
兩年來,因為和太多美好的人產生化學變化,逗點變得更勇敢、更堅強、更有能力幫助他人。我們拆掉書店舉辦戲劇活動、前進台北國際書展、為詩集拍攝影像(今年最夯的說法是微電影)、出版了好幾本很酷的書,甚至還做出了第一個跨出版社合作的出版計畫!而在我們看不見的角落,可能有人因為逗點的書而獲得一段美好的閱讀時光,或許也因此多了一點勇氣,並開始相信自己有一點點的能力去改變什麼……
如此渺小的我和逗點,能夠因為眾人的善意與鼓舞而走到了這個階段。這可是兩年前的我所不敢想像的。
現在,逗點還是小小的,參與其中的我們偶爾醜哭、喪氣,但大部分時間總是用力往前衝,更重要的是:我們很快樂。就算沒有辦法變成大型出版集團也沒關係,一直是一人出版社也沒問題,只要逗點能從容地撐下去,說不定就能帶給其他比我更年輕、更有潛力讓世界更美好的人一些鼓舞。
如果不會太失禮,我真想告訴你:「你知道嗎?朝夢想前進的過程很辛苦喔,有時候會累到長出白色的鼻毛,甚至有可能墜入心靈黑洞再也爬不出來。不過我們不要輸給這個世界!把你的手交給我,我們一起飛踢!」
我忽然想起李小龍在《精武門》最後一幕凌身飛踢的瞬間,銀幕下的我們早已分不清楚那是李小龍還是陳真,因為所有的虛構、現實、國仇、家恨在這灌注了最純粹生命能量的飛踢之前都要定格。當故事戛然而止,沒有人知道陳真是否擊潰了什麼,但是深藏於我們幽微內心之中的希望與熱血,早已隨著那一踢抵達了比冥王星更遠更遠的,名喚「夢想」的地方。